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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的時候回頭去看他,驚訝地發現他臉上帶著笑意。是因為她摔下來的窘態嗎?他實在應該多笑的,在方燈看來,笑起來的傅鏡殊身上像是有一層淡淡的光。
“你也是狐狸嗎?”方燈知道自己又說了傻話,可這樣美好卻荒涼的花園,這樣一個人,在黃昏時分的半明半昧中,很難不讓人心生遐想。
他的笑意更濃了,“你現在不是更像狐狸嗎?”
方燈怔了怔,才明白他話裡所指,她匍匐在草叢中和那隻石狐兩兩相望,姿勢如出一轍。
“也對,狐狸們長得通常都很美。”她自圓其說地站了起來,並不覺得慚愧。很多人都瞧不起她是個酒鬼的女兒,但也有很多人承認酒鬼方血膿有個漂亮的女兒。
方燈心中一動,忽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傅鏡殊。
“你看我幹什麼?”傅鏡殊再老成,也畢竟年紀不大,被方燈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方燈沒有繞彎子,“別人都說我和朱顏姑姑年輕的時候有點像,那我和你會不會也有點像?”
笑意在傅鏡殊的臉上消散,就像煙火消散在夜幕中。他抖了抖花剪上的殘留枝葉,低眉斂目,“你快走吧,別讓老崔看見了,他脾氣不好。”
“誰是老崔?”
他顯然已喪失了與她對話的興致。
“快走。”
“我從哪出去?”
“你跳得進來,就爬得出去。”
第三章 爛泥與花
方燈爬出傅家園院牆,由於找不到合適的落腳點,過程遠比進來時艱辛,姿態也狼狽到了極點。傅鏡殊繼續趁雨停修剪花枝,就站在她附近,寧肯看著圍牆上的青苔泥塊在她的奮力攀爬下紛紛脫落,也沒有伸手託她一把。反倒是方燈對他那把鋒利的花剪很是恐懼,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脫手摔下,正好被該死的剪刀戳個正著。
有驚無險地在圍牆另一頭落地時,她聽見一個蒼老的男聲從院子裡傳出。
“小七,吃飯了。”
大概這就是傅鏡殊所說的“老崔”吧。
後來方燈是從老杜老婆那裡聽說,老崔就是對面看管院子的人,順便也照顧傅鏡殊。偌大一個傅家園,現在就只住了他們兩個。
方燈想不通,傅鏡殊就算沒有媽媽,但總有父親吧。哪怕父母雙亡,傅家一大家子人,怎麼會留他一個人在島上和廢園相伴,只讓看院子的人照顧他的生活。關於這個問題,老杜老婆也沒細說,大概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到一所新的學校上學對於方燈來說不是什麼新鮮事,除了上課時老師的口音讓她暫時無法適應,其他的事並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困擾,反正她也從未期待過能夠在學校裡結識到知心好友。島再小,紅白喜事、生老病死總是有的,方學農收費不高,陸陸續續也能接到活幹。回到瓜蔭洲之後,他的生活只侷限於方寸之地,少了東奔西走,方燈不用跟著奔波,放學後也不必像曾經那樣給朱顏姑姑把風,學習的時間反而多了起來,落下的課程也都趕上了。
雖然高一和高二同在一座教學樓,但方燈並沒有在學校偶遇傅鏡殊太多次,更多的時候是她刻意在學校門口徘徊,等到他走出來,然後她再尾隨他沿同樣的路歸家。除非她班上的老師拖堂或者被別的事纏住,她的守株待兔鮮少落空。傅鏡殊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學校和傅家園兩點一線,週日上午會過海到市裡去學畫。
放學時湧出校門的學生經常是一窩蜂,但很快就會分流隱沒在島上蜿蜒密佈的窄巷裡。方燈回家這一路的學生不多,除了聖恩孤兒院的人,就是她和傅鏡殊。沒有人的時候,她總是哼著歌自得其樂地在他身後不遠處晃晃悠悠地走,偶爾會促狹地學老崔的口吻叫他“小七”。
傅鏡殊只在第一回從方燈嘴裡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驚訝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誰讓你這麼叫的?”
他的口吻顯然並不是那麼樂意。當時路邊正好有隻覓食的流浪狗,方燈不接他的話,又叫了聲“小七”,眼睛卻是看著那條瘦骨嶙峋的狗。傅鏡殊掉頭就走,從此以後不管她笑嘻嘻地在後面怎麼“小七七七阿七”地亂叫一通,他只當沒有聽見,也不再開口阻止。
只要不下雨,天沒黑之前,傅鏡殊總在院子裡的那個角落擺弄他的花花草草,或是架著畫板寫生。方燈時不時還會故伎重施地翻上那座牆,只不過不再冒冒失失地跳進去,而是坐在牆頭沒話找話和他搭訕。
“喂,小七,你在畫什麼?”
“七七,這盆是什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