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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趙黼被白清輝義正詞嚴說了一番, 只得打消去看熱鬧的念頭。
然而他哪裡是個閒得住的人, 抱著一罈子酒喝光了後, 精神越發振奮。
因白清輝並沒許多下人, 是以夜晚的縣衙裡, 竟是靜靜寂寂, 趙黼在門口一站, 滿院子只有樹影子,就彷彿整個縣衙只他一個人。
趙黼抬頭望月,低頭看影子, 不由嘆道:“小白啊小白,難為你,這性情可怎麼了得。”
他來回兒走了一番, 復回屋內, 在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安睡。
也許是酒勁兒後知後覺湧了上來, 心底竟煩躁不安, 總有一股衝動, 似乎這水鄉小城之中, 有什麼在召喚著他。
趙黼因白日經過小藤花衚衕, 不用人指點,便溜溜達達地走了過來, 一眼看見那許多人圍在門口,他便也走過去, 正聽見那些百姓們在議論老馬家的事兒。
又有一個說道:“這馬大也是作死, 白日裡鬧那麼一場,讓衙門的人都面上無光,晚上霍捕頭帶人巡邏經過之時,他還站在門口挑釁呢。說什麼……走狗之類,罵的極為難聽。”
另一個小聲道:“何止,我還聽見他亂嚷,說什麼讓霍捕頭有本事把他也殺了的話,你看這不是合該他死麼?”
兩人正竊竊私語,忽然聽旁邊一個人笑問道:“什麼‘也’把他殺了,難道這霍捕頭先前殺過人?”
幾個人回頭,卻見身後站著一名儀容出色的少年,星眸劍眉,微光之下,竟甚是驚豔動人。
眾人一時都看呆了,忙行禮,有人問:“這位公子是?好似不是我們本地人?”
趙黼道:“我是經過的客人,看這兒熱鬧,過來瞧瞧。”
眾人大悟,又見他生得天人一般,雖看著不同凡響,偏又是笑吟吟地,叫人又敬又愛。
那些人不由便說道:“怪道公子不知道呢,這位霍捕頭,若不是機緣巧合,這會子只怕還不知流落在哪兒,還不知有沒有命呢,如今能當捕頭,多虧了……”
正說到這兒,忽然旁邊一個人插嘴道:“多虧了咱們大人英明,縣衙公差們能幹,才洗脫了霍捕頭的冤屈,也是霍捕頭的運氣,大人竟看中了他身手出色,便提拔他為捕頭了,其實也是個不錯的人。你們說呢?”
眾人聽見,回頭看時,卻都認得是可園的小廝旺兒,此刻白知縣正在裡頭,且的確堪稱“清官”,當下便紛紛附和:“是是,哥兒說的不錯。”
旺兒卻又笑嘻嘻看著趙黼,問道:“公子是打哪兒來的?”
趙黼瞄他一眼,見他倒也並不很討厭,便道:“從餘杭過來的。”
旺兒道:“看公子儀表非俗,必然是大家公子,也能來我們這種小地方,真是難得呀。”
趙黼原本正往宅子裡看,聞言又掃他一眼,卻覺著這人實在聒噪,便往前走了一步,依稀瞧見白清輝人在那院子裡頭,正在同兩個鄉民說話,當下按捺不住,竟走過去。
旺兒盯著趙黼背影,眼珠骨碌碌亂轉,想叫住,卻又不敢。
且說雲鬟正在室內細看眾死者之態,因正覺馬大這屋子裡有些古怪,一時卻看不出是什麼。
正全神貫注之間,猛然聽見外頭那一聲,卻是讓人銘心刻骨無法淡忘的。
偏偏就在這會兒,眼前的屍首有了異動。
雲鬟緊緊掩口,雙眸睜大,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面跟外頭一牆之隔的人物,同樣都如幻覺一般,卻偏比幻覺更可怖萬倍。
馬大的屍首動了動,傾身過來。
雲鬟本能地後退一步,若非竭力自控,幾乎早已經轉身逃了出去。
她瞪大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場景,卻見馬大的雙眼也正盯著她,整個人一歪,就從榻上滾落底下。
一剎那,把那盆水也帶翻了。
喉嚨裡冒出一聲尖叫,旋即壓下。
雲鬟不由自主後退兩步,然而當回頭看著那扇窗戶、想到外頭可能站著的是誰後,卻又生生剎住腳步,便戰慄地捂著嘴,沿著牆邊兒慢慢蹲了下去。
而在外頭,因趙黼不請自來後,白清輝驀地回頭。
他果然是“神出鬼沒,飄忽不定”,令人難以捉摸,防不勝防。
從白日來到,一直到如今,白清輝數不清自己被趙黼嚇了多少次。
他突然在縣衙出現;他曾經過小藤花衚衕;他說雲鬟“就在這”;他們去花園,遇見捕快們議論“典史”;他要跟著來現場;他又果然來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