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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累,誰要說累,就是不忠於毛主席。
謝懷是我們幾個孩子中最笨的,怎麼教也不會,尤其是最後的那個動作“就讓他刺刀見紅”,他老是做不到位。洪二妮就熊他:“蠻熊,你為什麼不使勁,你不忠於毛主席,和你爸爸一樣。”
謝懷就嚇得哇哇大哭:“報告洪司令,我的腿老是不打彎,我一定刻苦訓練……”洪二妮是我們紅小兵的司令,只是不帶“總”字。
由於有著自己的妹妹被痛打的教訓,加上自己是蠻子,所以,謝懷十分小心,那段時間裡常常一人練到半夜,專練那段“就讓他刺刀見紅”。
終於有一天,領舞的洪二妮司令,跳得太用勁,一下跌倒在舞臺下,摔腫了臉,紅小兵的忠字舞才停了下來。不久,上邊又說這是搞形式主義,這忠字舞就再也沒人跳了。
但接著就是全礦上下男女老幼背誦老三篇,因為林副主席發出了指示:“老三篇是最容易讀……”但實際並不是這麼回事,小孩年輕人容易讀,像我小妹妹新麗就背得滾瓜爛熟,常受大人表揚,我們家甚至因此讓她去給我爸爸送飯。但是,沒文化的老礦工們則不容易讀。礦食堂有個炊事員李大爺,外號“紅燒肉”,因為他的紅燒肉做得最好吃(好像現在再也吃不上那麼香的紅燒肉了,不知是豬肉變了味,還是人的烹飪技術落後了)。他大字不識一個,領工資都是按手印。他背起來就特別難。他常常拿著毛選躲到一邊去背,卻常背錯:“我們的共產黨和共產黨所領導的新四軍、八路軍。”
“是八路軍、新四軍……”
但他馬上就會背成:“我們的共產黨所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
“又錯了,落了一句‘和共產黨’……”
你越糾正他,他就越急。
還有一句:“……村上的人死了,開個追悼會。”他老是背成“莊裡的人死了,還開追悼會。”
往後,他就成了學不好毛著的反面典型,在礦食堂全體職工大會上要受批評。他胖,彎不下腰,就乾脆跪下向毛主席像“請罪”。
“毛主席呀毛主席,我家幾代血貧農,是您讓我們翻身得解放,還教我學會了做紅燒肉,可我連您的老三篇都背不會,這是我不忠於您的表現,我該死我有罪……”
鬥到第三次上,李大爺爬上了8層高的洗煤倉,一躍而下自殺了。因為他太胖,把工友用來收屍的國防牌腳踏車(當時最加重的一種車型,青島出產)都壓壞了。
為什麼我妹妹背得好,就單讓她送飯呢?這是為了博得看守“牛洞”的造反派的高興,好給我爸爸送點好吃的。我小妹妹新麗那時正上一年級,她長得恬靜、可愛,尤其是一雙大眼睛,漂亮而有神。京劇樣板戲《杜娟山》上演後,人們都說演柯湘的像我妹妹。又過了幾年後,反映赤腳醫生生活的電影《春苗》放映了,礦上的人又都說,演春苗的李秀明像我妹妹。她還特別聰明,她是我們家第一個背過老三篇的人。她的普通話也特別好,抑揚頓挫的節奏也掌握得好!要不是因為我爸爸的問題,她早就被選到礦務局作朗誦表演了。
一開始送飯我們沒經驗。因為我是老大,都是由我送。送去後,把門的造反派要檢查,說走資派不能吃得太好。有一次,我急中生智,說:“新麗,你跟去送飯,記住,嘴要甜,要一口一個造反派叔叔,哄他們高興……”
我妹妹人小鬼大,到了那兒,果然一口一個叔叔地叫著,不一會,居然給那些人背起了老三篇。逗得那些人哈哈大笑。很快,我媽媽專門為我爸爸烙的單餅卷雞蛋就順利地送到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這一招不靈了,儘管我妹妹以後還唱樣板戲,還唱《打靶歸來》等革命歌曲。我爸爸不但吃不上好的伙食,還被轉移單押。我媽媽說這裡邊肯定有事。
果然,某一天的早上,礦革委主任劉振學(時為礦一把手,因革命需要,他已由總勤務員改稱為劉主任)帶了幾個人到我家找到我媽媽宣佈:“我們去沂蒙外調的材料已經來了,王世蔭的問題已經得到證實,他早在青島讀書期間就加入了國民黨的軍統組織,是不折不扣的軍統特務,我們奉命抄家……”
我媽媽辯解說:“老王的這一問題,1952年三反五反時已經有了結論,是沒影的事。”
“住嘴,三反五反的結論怎能算數。現在是文化大革命,要掃蕩一切害人蟲,全無敵!搜……”
於是,幾個人把我們家翻了個底朝天,連我們家的爐底都翻了,抄走了我爸爸存放的一些書籍、字畫(其中有不少我爺爺的正楷書信),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