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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專幹——專幹壞事!可第二天這幾句話就到袁長印耳朵裡去了。幾天後他在一次全校教師大會上敲打我說:“有些年輕教師不安心工作,成天想著要調離。以為自己是大學生,咱袁中這座小廟裡安不下他的身。一些年輕同志可能還不知道,咱袁中這塊地皮合作化時期是大隊的牲畜棚,那時‘大牲畜’也拴過幾十頭,還拴不住你一個大學生?”說到這裡,袁長印在眾教師的鬨笑聲中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提高聲調厲聲說:“你一個大學生有什麼好驕傲的?當初也不是我們敲鑼打鼓將你請來的,八抬大轎把你抬來的,怎麼說我袁長印不幹好事,專幹壞事,你這個定義倒給我下得好!張開口兒合不得,你年輕人說話是要負責任的!”袁長印說到此處時,好像還拍了幾下桌子,而如坐針氈的我,恨不得用雙腳撥開一條地縫鑽進去。
袁長印若是人中虎狼,我就是水中蝦鱔。我知道我鬥不過袁長印,和他硬掰結果只能是自己粉身碎骨。我才明白韓信當年為什麼甘願受胯下之辱!我才明白為什麼大丈夫要做到能屈能伸!為了將來有一天得已“伸”,我必須今天在袁長印面前“屈”。其實要向一個人低頭也很容易,只要你心裡決定低頭,肢體上的低頭真的很容易,抹一把臉笑嘻嘻地往前走就成。我就這樣抹一把臉後笑嘻嘻地往袁長印那兒走。為了博取袁長印的歡心,逢年過節我總要在菲薄的薪水中拿出一筆錢,買高階菸酒去孝敬他。他兒子結婚,“龐中華”主動跑去用一手漂亮的鋼筆字在大紅紙上記賬收禮。他家裡蓋新房,“龐中華”天天跑去義務做小工:和泥、背磚、挖土,髒活累活搶著幹。如此奴顏婢膝十年,教育專幹才發了慈悲,放我離開了袁家溝中學。我當時豈止是百感交集,我是懷著“恨”離開袁家溝的。十年的歷練,我已能做到將恨轉化為“愛”。拿著玻管局的調令辦好手續離開的前一天,我去袁長印家,別以為我會指著鼻子臭罵他一頓,或者將他家院裡用胳膊粗的鐵鏈拴著的那條惡狗毒死。我滿臉堆著笑拎兩瓶好酒去看望袁長印。那時我才發現,越是恨一個人,越是可以向他笑得十分嫵媚。我當時一邊向袁長印殷勤地笑,一邊說了許多感謝之類的話。袁長印也被我的殷勤感染,或者就是心中有愧,竟當著我的面將我送他的酒開啟一瓶,和我稱兄道弟喝了半斤。他當時還讓他那個長得比一顆倭瓜還難看的老婆切了兩根黃瓜和一根胡蘿蔔給我們下酒。直到晚上回到學校那間小宿舍時,我才發現,我其實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我當時沒有撲上去直接掐死袁長印,是十分明智的選擇,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就會放過他!我得先扼住命運的喉嚨,回過頭來再扼住袁長印的喉嚨。袁長印當時正在努力爭取擔任我們袁家溝鄉分管教育工作的副鄉長。而我離開袁家溝鄉立下的志向是:透過十年臥薪嚐膽般的努力,擔任袁家溝鄉所在的紫東縣的縣委書記!一個縣委書記若想掐死一個副鄉長,差不多相當於一輛坦克軋死一隻螞蟻!我揹著鋪蓋卷離開袁家溝中學,再次走在那條鄉間小路上的時候,就像一個戰爭年代正在急行軍奔敵而去的勇士。我眼裡噴著火,一邊向前奔一邊在心裡對袁長印說:袁長印,等著吧,十年後的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在袁家溝中學十年,我忍耐的功夫已經歷練得爐火純青。袁家溝中學若是一個黑洞洞的下水道,教育專幹袁長印就是捂著這個下水道的那個沉重的水泥井蓋,而我就是站在下水道里不屈不撓地用腦袋往起抵井蓋的那個人。歷經十年工夫,將袁長印這個井蓋抵開意味著: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抵不起的井蓋!
第五章
我們玻管局共有六位局級領導,他們是:局長閻水拍,副局長餘宏進、陳奮遠,紀檢組長朱鋒,行業工會主席姬飛,總工程師牛望月。
我調到玻管局工作屬歪打正著。我原本想調到市裡其他重要部門,當時是八五初期,交通局和城建局已像一個剛插上電源的電暖氣,正在漸漸升溫,在市政府的工作部門裡變得重要起來。但這些重要部門都不需要人,只有玻管局需要一個“寫材料的”。當愛才心切的閻
水拍局長像古時候那些歌女一樣,對我未成曲調先有情時,我卻在猶豫:從玻管局一個小幹事到紫東縣委書記之間,是不是像白求恩從加拿大來到中國一樣,距離有點遠?我用十年時間能否走完?但後來我打消了這些疑慮,不是能否走完的問題,而是必須走完!
當然那時我並不知道玻管局有個陶小北,如果知道,我就不會猶豫了。玻管局縱是王寶釧當年苦守的寒窯,有個陶小北在那裡,也會頓生暖意,守個十年八年不成問題。
初到玻管局工作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