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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一個月賺一百斤糧食,什麼也沒有了,可是這一百斤糧也不是好賺的,過去讀書花的本不算,一天到晚和那些頑皮孩子胡纏,如今還是現學打霸王鞭,學扭秧歌……別人愛的就是這一套下流貨呀;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咱卻為一百斤糧食受盡了李昌的氣,嗯!”
“哈……一個月一百斤糧食,那不就結了,管他們共產也好,均地也好,保險鬧不到你頭上,跟咱一樣,咱就不怕他們這一套。比方咱春上分了五十畝地給兒子,如今咱們是三戶。咱這一戶只剩下咱老兩口,加上黑妮,三個人,只十幾畝地了。一年能收個十來石糧食,窮三富五,咱頂多就成了個不窮不富。他們愛怎麼樣鬧,就怎麼鬧去吧,咱們就來個看破紅塵,少管為妙!”
這個鄉村師範的畢業生到暖水屯來教書已經兩年了。越來越覺得自己是鶴立雞群,找不到朋友。開始還和李子俊來往,後來覺得那位沒落的地主太無能。還有個劉教員應該是相處得來的,可是他的程度不如他,還不要緊,他卻靠著會巴結村幹部,成天帶著小學生唱那些“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或者寫標語,喊口號,他就因為會鬧這些而被信任,而顯得比任國忠還高明起來了的樣子,這卻使任國忠心裡不服氣。因此慢慢地任國忠就只有錢文貴是個可談的物件了。有時更覺得是一個知己,一個瞭解他的才情,可以幫助他的心腹人了。當他聽到有什麼訊息的時候,總愛來和錢文貴談談,以排遣自己的抑鬱。這裡也沒有什麼希望,也沒有什麼冀圖,甚至有時反而更為空虛的走了回去,但總有些安慰。這天他又帶著一種高興而來,但錢文貴對這新聞卻表示冷淡,無所動於衷的,任國忠便覺得有些不自在。
沒有風的夏天,又是中午,房子裡,也覺得很悶熱,錢文貴叫老婆又沏了壺茶。任國忠揮著蒲草編的小團扇,仰頭呆呆的望著牆上掛的像片,又望望幾張美女畫的屏條。錢文貴體味到對方的無聊,便又遞過去一支太陽牌煙,並且說:“老任!俗話說得好,‘寡婦做好夢’一場空,老蔣要放過了共產黨,算咱輸了;你等著瞧,看這暖水屯將來是誰的?你以為就讓這批泥漿腿坐江山?什麼張裕民,他現在總算頭頭上的人,大小事都找他做主了。哼,這就是共產黨提拔出來的好乾部!嗯,誰還不認識,李子俊的長工嘛!早前看見誰了還能不哈腰?還有什麼農會主任,那程仁有幾根毛咱也清楚,是咱家裡出去的。村子上就讓這起渾人來管事,那還管得好?如今他們仗著的就是槍桿。還有,人多。為哈老是要鬧鬥爭,清算沒個完?嘿,要這樣才好攏住窮人麼——說分地,分糧食,窮人還有個不眼紅,不歡喜的?
其實,這些人也不過是些傻瓜,等將來‘國’軍一到,共產黨跑了,我看你們仗誰去?哼,到那時候,一切就該復原了,原來是誰管事的,還該誰管。你,咱說,老任,說文才,全村也沒有人能比得上你,就說你是外村人,不好管事,總不會再白受這起混蛋的氣呀!“
“二叔真會說笑話,咱是個教書匠,也不想當官,管事,不過不願看見好人受屈。二叔,話又回到本題,這次土地改革,咱說你還得當心點。”
錢文貴看見他又把話逼過來,便仍然漾開去:“土地改革,咱不怕,要是鬧得好,也許給分上二畝水地,咱錢義走時什麼也沒有要呢。不過,為咱們這些窮人打算,還是不拿地的好,你在學校裡有時候是可以找找他們和他們的子弟,聊聊天,告他們不要當傻瓜,共產黨不一定能站長!嗯,這倒是一樁功德。”
任國忠聽了覺得很得勁,他現在有事可做了。他會去做的,也會做得很機密。不過他總覺得錢文貴把事看得太平穩了,他還得提醒他:“張裕民那小子可鬼呢,你別以為他看見你就二叔二叔的叫。還有,說不定什麼地方會鑽出一個兩個仇人的。”
“嘿……放心!放心!咱還能讓這麼幾個孫子治倒?你回去,多操心點,有什麼訊息就來,報紙上有什麼‘國’軍打勝仗的地方,就同人講講,編幾條也不要緊,村子上也還有懂事的人,誰還不想想將來!嘿……”他邊說邊下炕來,任國忠也穿好了鞋子,心滿意得,從炕桌上又拿了一支太陽牌煙,錢文貴忙去劃火柴,這時他們都聽到對面房子裡的簾子呱啦的響,兩人不覺交換了一下眼色,而錢文貴便大聲問:“誰呀?”
“二伯,是咱,”答應的是黑妮的聲音,“咱趕貓呢,它在我屋子裡鬧得可討厭。”
任國忠不覺的又坐到炕沿上,錢文貴明白這年輕人,明白他為什麼常到自己家中來,總想扳拉自己,但他卻對他使眼色,並且說:“不留你了,孩子們該吃過午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