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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下從車子開進這個置身於機關大雜院一角的出版印刷局起,他心中就會湧起一種莫名的煩惱,這裡缺少大官場的寧靜、安謐、肅穆、莊嚴,即使勾心鬥角,相互傾軋,也是在彬彬有禮、水波不興的外表下進行。而小官場的氣氛就有點壓抑、嘈雜,人們顯得心煩氣躁,個個野心勃勃似的,缺少風度和涵養。總之,一切顯得粗獷、直白,甚至有點迫不及待,猴急巴巴喪心病狂似的,使人瞧不起。
想到這裡,他心情有點沮喪,像是一隻被單獨豢養的高階金絲猴,被放逐到亂哄哄的猴山中那樣,今後也只能入鄉隨俗去搶食、捉蚤、抓癢癢,顯出一副窮兇極惡的俗相來。
秦東方是一個性格內向的人。因出身寒微,邁步官場,如履薄冰,小心謹慎。違規越矩的事,出格出頭的事,暗藏風險的事,他是絕對不願嘗試的,因而使人感覺他似乎城府很深,難以接近。其實那都是緣於他那兢兢業業,一步一個腳印的人生之旅,得益於風詭雲譎的官場歷練。他,一個建築工人的兒子,沒有絲毫的政治背景,完全靠自己的勤奮、刻苦和為人處事的小心謹慎。他能在四十五歲的年齡,混到副廳級的位置著實不易,因而對這千辛萬苦換來的優越位置就格外珍惜,其潛意識當中當然有著光宗耀祖的念頭。就如同古代士人那種十年寒窗苦讀中隱藏著的“學而優則仕”的念頭一樣,潛臺詞就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顏如玉”的慾望,這些慾望直白了不太光彩,但聯絡當今官場實際及潛在遊戲規則卻也是合乎情理的。
鑽出這沉悶的奧迪車,秦東方長長地吸了一口車外清新的空氣,彷彿從窄小的牢籠裡解放出來。他下意識地用細長的手指梳了梳原本整潔、一絲不亂的背頭,整一整筆挺西服上的紅色領帶,夾一夾胳膊下咖啡色牛皮公文包。剛剛從省府副秘書長任上調任出版局副局長,他在作風上還保留著大機關裡的派頭,工作上有板有眼,講究程式、等級,衣著光鮮得體,講究品牌款式,表面上喜怒哀樂不形於色,講話沉著穩健,條理清晰,滴水不漏。迎著上班族公務員謙恭的笑臉,他的臉上不斷地微笑,不斷地點頭,與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部下笑臉相迎。這微笑從一樓一直灑到五樓,頷首點頭從大院門口的門衛點到樓上的同事們。他感到暗自好笑,他就這麼帶著神秘的微笑開啟了自己辦公室的門。
秋日的陽光,溫暖中透著幾絲沁人肺腑的涼意,均勻地灑在出版印刷局副局長的辦公室裡。這辦公室不如省府副秘書長的公辦室寬大氣派,那是省府大院二號樓三樓朝北的一個房間,寬大的大班桌,舒適的牛皮轉椅,紅色的地毯,墨綠色的棕櫚樹,正面牆上的組合書櫥,都顯示了大機關的氣派。那裡光線明亮,環境幽靜。那裡的工作人員走路躡手躡腳,說話細聲細氣,人人都顯得十分有教養的樣子。使這座古典園林式的省委、省政府大院,除了偶爾響起清脆的轎車喇叭聲,就是樹林中的鳥鳴。在森森古木的密林間矗立著一幢幢中西合璧的有著琉璃瓦大屋頂、黃色耐火磚牆面的辦公樓,這是典型的民國建築風格。省委大院儼然是一個匯名花佳木、集名勝古蹟於一體的大園林。園林中的古色古香花牆又隔出一個個機關小院。不像這出版印刷局的嘈雜和人來人往,間或還有一兩個被行政處罰沒收了非法出版物的人物在那兒肆無忌憚地叫罵。
這座被稱為機關西大院的院子擠著十多個廳局七八幢樓房,缺少統一的風格。建築式樣有民國的小洋樓,有大躍進、“文革”年代的筒子樓,也有格調新穎的新式樓房,簡直就是大雜燴。這種大雜燴似的建築群被分割在幾個小院中。有的獨居一院自成體系,有的混在一樓,各有樓層。比如這出版印刷局機關小院就由兩組建築組合而成,一組為四四方方如火柴盒般的辦公樓,那是“文革”時的建築,毫無特色;一組為原法國領事館的巴洛克式的小洋樓,現在為印刷局老幹部活動室。
走進辦公室,秦東方放下公文包,先在自己的水杯中泡一杯濃濃的人參茶,然後翻閱當天的檔案和報紙。差不多八點一刻,省委組織部、宣傳部的兩位處長笑嘻嘻地推開他辦公室的門,抱歉地說,文漢雄部長和鍾文明部長要參加一個緊急會議,不能來陪他去見楊局長了。他點頭微笑表示知道了,昨晚在給他送行的酒筵上莊秘書長的鐵桿哥們兒陳宏平處長已和他說了。他表示不介意,臉上顯出一副很無所謂的表情。然後請兩位處長坐。兩位處長謙恭地表示,秦局長太客氣。然後就帶著他去了楊局長的辦公室。
省出版印刷局楊敢之局長五短身材,圓圓臉,大眼睛,雙目炯炯有神,人中長而直,雙唇厚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