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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乎是自己其實是被排擠才去了印刷局的云云。
後來他幾乎是被駕駛員小張架著回來的,當他踉踉蹌蹌像是武松上了景陽岡那樣跌坐在沙發上,忽然接連發出一陣飲泣,他哭了,哭得很傷心,那哭聲使她毛骨悚然,一陣接一陣彷彿自己難以控制似的。哭過之後又是一陣狂笑。接著一陣嘔吐,吐得滿地狼藉,酒腥一屋,才如釋重負似的去洗手間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上床沉沉睡去。
她知道他內心痛苦極了,但他不說。她希望他能和她傾吐一番。可他不,他守口如瓶,就是對老婆也從不議論單位的事,只是偶爾在隻言片語中流露出他對某人的不滿。他像是一條被獵手射傷的巨蟒那樣,自己孤獨地躲進心裡那冰冷的峽谷,用舌頭舔著自己的傷口。
她服侍他洗了一個澡,將他的頭髮梳理整齊,他就沉沉地睡死了過去。在夢中她聽到他咬牙切齒的磨牙聲。她知道他對這次平級調動很無奈,像是一隻鬥敗的雞被逐出了圈子,從頂樓被趕到了樓下的大院子裡。準備在另一個圈子,再進行一場角力。如今的官場什麼時候變成了角鬥場了呢?而且全無規矩,缺少遊戲規則,就帶有長官們很大的隨意性了。今早起床後的精心梳洗打扮就是為了塑造一個嶄新的形象,進入一個全新的、完全陌生的環境,使停滯的事業重新開始。
華敏轉身從壁櫥內拿出熨燙得挺括一新的那套皮爾卡丹西服,幫他穿上。她給了秦東方一個親切的只有他們夫妻之間才能體會的眼神,說道:“東方,你今天很神氣,倒像年輕了十歲。”
她將丈夫常用的那隻咖啡色牛皮公文包遞到他的手中,她知道那包內其實並沒有公文,只是一張組織關係的介紹信,和一隻真空玲瓏玻璃杯、一部摩托羅拉小手機。
秦東方像往常一樣在七點四十五分就來到了政府機關宿舍樓的樓下,等候他在副秘書長任上乘坐了四年的那輛銀灰色豐田皇冠轎車。然而,他的坐車沒來,來的是出版印刷局的黑色奧迪,還遲到了十分鐘,這使一向像鐘錶那樣守時的秦東方多少有點不愉快。這點小小的誤差反倒提醒了他,使他想到如今他是新任出版印刷局的副局長,再也不是省政府的副秘書長了。
當然秦東方臉上還是很淡然的樣子。因為他深深地知道長官騎馬,士兵走路,這是在井岡山時期就形成的傳統,官場只能按等級分配坐騎,隨著物質生活的提高,這坐騎也由馬換為吉普車、小轎車了。
他想起他在任省政府副秘書長時也是這樣,坐的是省政府秘書長莊洪生換下的那輛銀灰色的皇冠。不過那輛舊皇冠,雖然跑了近10萬公里,由於保養得好還有八成新的樣兒,車體線條流暢,車身寬大,車子行駛起來平穩而無聲。他內心是極喜歡這輛車的,那種車型現在的豐田公司已不再生產,但是行駛在寬闊的公路上,倒也顯得很別緻,再加上那是省府的小號牌車,無論行駛到哪裡警察總是彬彬有禮地表示敬意,尤其是開進省府大院的那一刻,門口的武警還要敬禮,這不是所有坐小車的人都能夠享受的禮遇。有幾次駕駛員不慎違章,警察也只是態度和藹地提醒駕駛員同志要注意首長的安全,然後敬禮、放行。這首長兩字聽起來真他媽舒服,一般來說,這是他們稱呼來視察的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專用名詞。這種特殊的禮遇使他的感覺很好,因此他對那輛車十分鐘愛。這就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風景畫,畫中挺拔著一棵棵高大的松樹,中間一條灑滿陽光的小路逶迤著通向遠方,畫面騰現出金色的輝煌;就像是一首大氣磅礴的交響曲,這曲子旋律鏗鏘,基調昂揚地由低音向高音升調,終於達到某種至高至美的境界,使人歡快奮發。儘管這畫、這曲也許有了年頭,但出自宮廷、官場是毫無疑問的。那是人生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然而,這道風景線由於他的平級調動,隨著皇冠車的消失而變得十分遙遠而暗淡。
拿破崙說過不想當元帥計程車兵不是好士兵,顯然不想當大官的幹部絕對不是好乾部,那會使人得過且過。以某種看破紅塵似的恬淡和隨意,對待工作、事業及其他,就很難作出突出的成績。他怕遇見這種老油條似的下級,他自己絕不是這種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角。對每一項工作他都是極其認真的,可以說是一絲不苟的。只是這工作如果涉及到有政治背景的權勢人物,他才會變得小心謹慎起來。他不能容忍哪怕有一絲一毫的疏忽,而影響他心目中的事業。儘管時下人們不屑地稱之為仕途。既然進入了仕途,就要向一個一個臺階衝刺,與其讓那些貪官汙吏竊居高位,還不如我等良善正直之輩擔當重任,為群眾幹些好事,謀點福利。他心中一直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