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咽咆哮,把雪山吹崩,把冰原凍裂。這是人和天地永無止境的搏鬥,誰更有耐心誰就能勝利。在最冷的日子裡,他們躲在屋子裡,任憑外面蒼狼和其他猛獸狂暴地把僅存的珍貴的種馬和母牛拖入暴雪之中,他們即便躲避在厚厚的草被下,也能聽到猛獸咬齧骨頭的刺耳聲音。沒法警戒,因為哨兵會被凍死在窩棚裡。雪原上有各種各樣的古怪聲響,在最寒冷的夜裡有蹊蹺的號角聲和狼的嚎叫。瀛棘人始終覺得,在外面呼嘯的風雪裡,有一些眼睛在觀察他們。不知道什麼樣的神靈鬼怪在冰原上游蕩——也許就有冰鬼。這兒沒有人見過冰鬼,這個可怕的名字都帶著刺骨的陰冷。冬日的北荒是屬於它們的。
偶爾風會停下來。孩兒兵們就謹慎地繞著營地巡邏,他們經常發現尚未被掩蓋的巨大的腳印。這塊土地上還有巨熊,它們在荒野的深處擁有自己的領地,唯一看到過它們的人是赤蠻。
赤蠻只是一名稍顯瘦弱的小孩。他只是名奴隸的兒子,他父親原來為前山王座前的一名銅階那可惕餵馬,命運本該讓他也追隨父親的職業,一輩子都為瀛棘部填槽刷馬添料,但隨著西涼關的慘敗,赤蠻的星軌命運卻發生了離奇的轉折。那一戰,讓他的父親把性命留在了西涼關他照料了一輩子的幾匹馬屍體旁。步行逃回白梨城來的幾百名敗兵中,就有一個是赤蠻。那時節,所有的敗兵都面目如死人般難看,他們的頭上飛舞著黑色的鴉群。赤蠻行進在他們當中,背上揹著他父親的頭顱,鮮血把他的背染紅了,他卻渾若無事。瀛棘王看過他的目光後,摸了摸他的肩膀。然後對邊上的人說,這孩子可以入武威衛呢。
武威衛本是瀛棘王的近衛軍,在瀚州擁有不敗的威名。每一位普通衛士的權力和威嚴都大過其他部隊裡的千夫長。瀛棘部建庭瀚州東隅二百年不倒的威名,所仰仗的名將幾乎都是從這裡面被挑出來的。不過瀛棘王說那句話的時候,瀛棘已經沒有武威衛了,這些最忠勇的戰士已經被分散填充在西邊殤州夸父之戰那可怕的空洞中了。後來瀛棘竭盡全力也只勉強收集起十五歲的孩童組成的一支輕騎。前山王,現任的瀛棘王便讓赤蠻,這名奴隸之子當了這支孩兒兵統領。
後來等我長到和他一樣高的時候,我發覺他的眼睛其實和別人也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更加清澈平靜,波瀾不驚就如同一面鏡子一樣。沒有什麼東西讓他害怕。比如說,他彷彿根本就不怕冷,他可以光著身子在雪地裡打滾,像狼一樣嚎叫。在那些晴朗日子裡進行的巡邏中,他總是孤身前進,一個人走得越來越遠。有一天他出去後沒有回來,直到兩天後他那匹受驚不小的馬才把他馱了回來。他被大家發現的時候,右腳的靴子不見了,露著發黑的骨頭和血管。骨頭上還有獠牙咬齧過的痕跡。
那時候我們已經熬過了最冷的夜,天氣雖然還是酷寒,但總算是一天比一天變得暖和了。饑荒又開始了。部落裡的大人原指望靠獵取那些在背風的草場上過冬的大群麗角羊維持溫飽,但被派出去尋找野羊群的斥候個個都被凍成重傷,卻沒能帶回來一點好訊息。它們也被這場曠古未遇的嚴冬給趕跑了。瀛棘的人們開始嚼那些牛羊吃的黑草,那些乾草能讓牛和羊活下去,卻不能填飽人的肚子。還有些人趴在龍牙河邊的冰窟窿旁不停地喝水,把自己喝得如同一個巨大的水囊。他們多半就在河邊凍死,從裡到外的凍成一個大冰坨子。
不找到這些羊,所有的人就都要餓死。
“我看到那些羊了,它們向西去了。”赤蠻冷靜地說,他從來也沒有告訴過別人發生了什麼。大合薩看過那些巨大的牙印後,說:“那是熊牙的痕跡啊。”他的乞靈和藥草也沒能完全治好他腳上那可怕的傷口,打那以後,赤蠻的右腳就不太靈光了,走起路來始終有點跛。但從此沒有人敢對他的勇氣和力量有些微懷疑,他是被巨熊祝福過的戰士。
陽光在空寂的雪原上四處漫射,彷彿四處都是亮晃晃的太陽,照得人兩眼生花。在寂寞的雪原上,一支輕騎正順著平緩坡地艱難前進。因為雪厚,他們的馬隊被拉成稀落的線條。
走到近前的時候,才能看出這是一支由未成年的小孩和佝僂著背的老人組成的隊伍。他們揹著獵弓和箭壺,有著為數不多的長矛,輕軟的錦甲外圍著厚毛皮,臉上蒙著黑布,只在眼睛的地方開了一道小縫。這不僅僅是為了防寒,也是為了防止耀目的雪光把人刺盲。隊伍前頭有一匹菊花青馬,馬長八尺,雄駿異常,馬上的騎士裝束齊備,長矛、弓箭、長刀、匕首、手斧、絆馬索一件都不少,看上去英姿勃發,但卻個頭矮小,他端坐在馬鞍上時頭頂的纓子甚至都高不過那匹駿馬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