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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癮,隨便消遣消遣,倒也是個妙品,你何必拒絕的這麼利害呢?”老殘道:“我吃煙的朋友很多,為求他上癮吃的,一個也沒有,都是消遣消遣,就消遣進去了。及至上癮以後,不但不足以消遣,反成了個無窮之累。我看你老哥,也還是不消遣的為是。”人瑞道:“我自有分寸,斷不上這個當的。”
說著,只見門簾一響,進來了兩個妓女:前頭一個有十七八歲,鴨蛋臉兒;後頭一個有十五六歲,瓜子臉兒。進得門來,朝炕上請了兩個安。人瑞道:“你們來了?”朝裡指道:“這位鐵老爺,是我省裡的朋友。翠環,你就伺候鐵老爺,坐在那邊罷。”只見那個十七八歲的就挨著人瑞在炕沿上坐下了。那十五六歲的,卻立住,不好意思坐。老殘就脫了鞋子,挪到炕裡邊去盤膝坐了,讓他好坐。他就側著身,趔趄著坐下了。
老殘對人瑞道:“我聽說此地沒有這個的,現在怎樣也有了?”人瑞道:“不然,此地還是沒有。他們姐兒兩個,本來是平原二十里鋪做生意的。他爹媽就是這城裡的人,他媽同著他姐兒倆在二十里鋪住。前月他爹死了,他媽回來,因恐怕他們跑了,所以帶回來的,在此地不上店。這是我悶極無聊,叫他們找了來的。這個叫翠花,你那個叫翠環,都是雪白的面板,很可愛的。你瞧他的手呢,包管你合意。”老殘笑道:“不用瞧,你說的還會錯嗎。”
翠花倚住人瑞對翠環道:“你燒口煙給鐵老爺吃。”人瑞道:“鐵爺不吃煙,你叫他燒給我吃罷。”就把煙籤子遞給翠環。翠環鞠拱著腰燒了一口,上在鬥上,遞過去。人瑞“呼呼”價吃完。翠環再燒時,那家人把碟子、一品鍋均已擺好,說:“請老爺們用酒罷。”
人瑞立起身來說:“喝一杯罷,今天天氣很冷。”遂讓老殘上坐,自己對坐,命翠環坐在上橫頭,翠花坐下橫頭。翠花拿過酒壺,把各人的酒加了一加,放下酒壺,舉著來先布老殘的萊。老殘道:“請歇手罷,不用布了。我們不是新娘子,自己會吃的。”隨又布了黃人瑞的菜。人瑞也替翠環布了一著子菜。翠環慌忙立起身來說:“您那歇手。”又替翠花布了一著。翠花說:“我自己來吃罷。”就用勺子接了過來,遞到嘴裡,吃了一點,就放下來了。人瑞再三讓翠環吃菜,翠環只是答應,總不動手。
人瑞忽然想起,把桌子一拍,說:“是了,是了!”遂直著嗓子喊了一聲:“來啊!只只見門簾外走進一個家人來,離席六七尺遠,立住腳,人瑞點點頭,叫他走進一步,遂向他耳邊低低說了兩句話。只見那家人連聲道:”喳,喳。“回過頭就去了。
過了一刻,門外進來一個著藍布棉襖的漢子,手裡拿了兩個三絃子,一個遞給翠花,一個遞給翠環,嘴裡向翠環說道:“叫你吃菜呢,好好的伺候老爺們。”翠環彷彿沒聽清楚,朝那漢子看了一眼,那漢子道:“叫你吃菜,你還不明白嗎?”翠環點頭道:“知道了。”當時就拿起筷子來布了黃人瑞一塊火腿,又夾了一塊布給老殘。老殘說:“不用布最好。”人瑞舉杯道:“我們乾一杯罷。讓他們姐兒兩個唱兩曲,我們下酒。”
說著,他們的三絃子已都和好了弦,一遞一段的唱了一支曲子,人瑞用筷子在一品鍋裡撈了半天,看沒有一樣好吃的,便說道:“這一品鍋裡的物件,都有徽號,您知道不知道?”老殘說:“不知道。”他便用筷子指著說道、“這叫‘怒髮衝冠’的魚翅;這叫‘百折不回’的海參;這叫‘年高有德’的雞;這叫‘酒色過度’的鴨子;這叫‘恃強拒捕’的肘子;這叫‘臣心如水’的湯。”說著,彼此大笑了一會。
他們姐兒兩個,又唱了兩三個曲子。家人捧上自己做的雞來。老殘道:“酒很夠了,就趁熱盛飯來吃罷。”家人當時端進四個飯來。翠花立起,接過飯碗,送到各人面前,泡了雞湯,各自飽餐,飯後,擦過臉,人瑞說:“我們還是炕上坐罷。”家人來撤殘餚,四人都上炕去坐。老殘攲在上首,人瑞攲在下首。翠花倒在人瑞懷裡,替他燒煙。翠環坐在炕沿上,無事做,拿著弦子,崩兒崩兒價撥弄著頑。
人瑞道:“老殘,我多時不見你的詩了,今日總算‘他鄉遇故知’,您也該做首詩,我們拜讀拜讀。”老殘道:“這兩天我看見凍河,很想做詩,正在那裡打主意,被你一陣胡攪,把我的詩也攪到那‘酒色過度’的鴨子裡去了!”人瑞道:“你快別‘恃強拒捕’,我可就要‘怒髮衝冠’了!”說罷,彼此呵呵大笑。老殘道:“有,有,有,明天寫給你看。”人瑞道:“那不行!你瞧,這牆上有斗大一塊新粉的,就是為你題詩預備的。”老殘搖頭道:“留給你題罷。”人瑞把煙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