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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對雙方應是不共戴天,恨不能將對方食肉寢皮(太平天國運動中敵對雙方報復手段之殘忍血腥,互相之間的詆譭謾罵,便是佐證),沒想到谷干城言談之間,對西鄉不但沒有辱罵輕慢,反而頗多敬畏。王韜記載:
中將曾有詩詠西鄉雲:“枉抗王師不顧身,多年功績委風塵。憐君末路違初志,春雨春風恨更新。”此吊西鄉之功而嘆其不終,二十八字中,有無限感慨。聞之日人,西鄉亦足為近代梟雄,維新之建,多資指臂;其晚節末路,倒行逆施,蓋有其不得已者。故論者略其跡而原其心,朝廷亦追念前功,不加深究。
譭譽難分的悲劇英雄:洪秀全和西鄉隆盛(8)
來自敵人的尊敬是最大的榮耀。也許正是這種對西鄉頗多同情的“民心”,才促使政府必須用某種辦法為西鄉*。隨著對西鄉事蹟的深入瞭解,黃遵憲也一改正邪黑白之高調,不再囿於“忠臣逆子”的道德評判,將西鄉作為生不逢時的大英雄來歌詠,滿紙風雲之氣長歌當哭,慨然為西鄉招魂:“英雄萬事期一快,不復區區計成敗。長星勸汝酒一杯,一世之雄曠世才。”
如果以為日本人僅因“追念前功”而對西鄉隆盛“故論者略其跡而原其心”,那還是大錯特錯了。大和民族的精神大廈,建築得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堅實雄厚。
西村茂樹是日本明治初年啟蒙團體“明六社”的重要成員,在啟蒙運動中起到了不容忽視的作用。早在西鄉“謀反”的前兩年,他就發表了著名的《賊說》。西村論述道,日本古來稱與天子爭權威或與政府為敵者為“朝敵”,後世因為接受中國影響,方才給政敵冠“賊”之誣名。在西村看來,殺人越貨為害一方者才可稱為“賊”,至於“朝敵”,只是說明其站在政府的對立面,本身並不構成道德評判。若視“朝敵”為“賊”,則等於賦予政府絕對權威,拒絕任何來自民間的批評乃至挑戰。這對於一直奉行“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中國人來說,無疑是生動一課;而用來解釋西鄉的舉兵造反,則提供了合情合理的理論依據。
而更能代表當時日本知識分子思考深度的,是福澤諭吉的一篇文章。西南戰役硝煙未散,福澤撰寫《丁丑公論》,直接針對的正是時人罵之以“國賊”的西鄉。福澤強調,“忠誠”與“叛逆”並不具有先天的絕對價值,若以政府權威不可侵犯為第一準則,則明治維新建立起來的新政權也屬非法。應以是否“推進人民之幸福”為標準,衡量西鄉之舉兵,而不能只是斥責其反叛政府。福澤尖銳地批評今日之大罵“逆賊”者,假如西鄉成功,必定反過來為其高唱讚歌。說到底,“今日的所謂大義名分,無非只是默然順從政府而已”(丸山真男:《忠誠與叛逆》)
福澤洞若觀火,高瞻遠矚,針對當時日本引進西洋文明、發展市場經濟過程中“廉恥節義”之喪失,“抵抗精神”之日漸衰頹,深深佩服像西鄉那樣具有獨立精神且堅韌不拔的理想主義者。從發揚“民氣”、拯救“士魂”的角度,福澤甚至希望“出現第二個西鄉”。
是的,正如陳平原先生所說,將“民氣”與“士魂”的養成,置於一時一地政治決策之上,這才能理解日本人為何對西鄉要“略其跡而原其心”。政治上之是非得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民族魂”的建設與守護。
西鄉隆盛對中國人影響是廣泛而深遠的。早在一百多年前,西鄉隆盛的事蹟已在中國大地人所熟知了,他給予無數仁人志士果敢無畏、前赴後繼的英勇決心。
抗日戰爭最艱難的時刻,著名報人王芸生就在《大公報》撰寫連載文章《六十年來中國與日本》。目睹國家的衰弱,民族的憂患,面對日本的步步緊逼,他憑著一腔愛國熱血大聲向公眾宣傳“從容赴死主義”:
我們不應該把死看得那麼可怕,到了不得不死的時候,更要死得從容些,大方些。假使我們中國人,每個人的血液都在脈管裡沸騰起來,人人都有點正義所在赴死不辭的精神,我們的民族立刻便會年輕幾千年,我們的祖國自然便不可侮了!
1898年的“百日維新”以失敗告終時,作為維新派主將的譚嗣同毅然選擇了以流血喚醒國人的道路,梁啟超奉勸譚嗣同逃往日本,譚嗣同告訴梁啟超:“不有行者,無以圖將來;不有死者,無以酬聖主。今南海之生死未可卜,程嬰、杵臼、月照、西鄉,吾與足下分任之。”其弦外之音,乃是自己願作月照殺身成仁,而勉勵梁啟超能像西鄉隆盛一樣,最終完成維新事業。1899年,梁啟超在日本上野公園瞻拜西鄉隆盛的銅像,想起譚嗣同對他的期望重託,不禁熱淚湧流,力量倍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