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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速成中學到廣西將校講習所,你學完了這些課程。你還在桂林省立模範小學當過軍訓教官和體操教員。唉,你為什麼不以此為職業呢?”
那虎頭虎腦的少年,已變成了一位壯實敦厚的英俊青年,他略為沉思後答道:
“我在桂林省立模範小學當軍訓教官兼體操教員,後來又應聘兼縣立桂山中學體操教員,兩校給我的薪金,加起來比一個上尉的官傣還多四十元,日子過得是很不錯的。後來袁世凱篡奪辛亥革命果實,復辟帝制,西南護國軍興,舉國討袁,我本是熱血青年,便應召投入滇軍當了一名排長。”
“參加過討龍(濟光)之役、護法戰爭、粵桂戰爭,在槍林彈雨中衝殺,負過傷,流過血,以軍功擢升營長。後來,你率部上了六萬大山,獨樹一幟。”老者對青年人的經歷瞭如指掌,侃侃而談,如數家珍。
那壯實敦厚的青年變成了一名戎裝筆挺的年輕將領,他眉宇寬厚,威儀莊重,朗聲說道:
“我與黃紹竑、白崇禧合作,擊敗陸、沈,統一廣西,率兵北伐,勢如破竹,馳騁中原,我八桂子弟,第一次由鎮南關打到山海關!”
“後來蔣介石把你打敗了!”老者以嘲諷的聲調說道。
“老蔣是靠權術和陰謀得夭下!”那青年將領變成了一位老成持重的方面軍統帥和割據一方的霸主。“我在廣西十年生聚,臥薪嚐膽,高舉西南反蔣的旗幟!”
“蘆溝橋一聲炮響,你和老蔣攜手合作,你指揮了名震中外的臺兒莊戰役,這一仗使你成了名噪一時的民族英雄!”老者讚歎著,“你競選副總統,以副總統取代老蔣成為代總統……”
潭水中那虎頭虎腦的少年、壯實敦厚的青年、戎裝筆挺的將帥、割據一方的霸主、被鮮花簇擁著的抗日民族英雄、地位至尊的代總統,慢慢地重疊在一起,潭水中仍是那位滿臉病容愁眉苦臉的老者形象。現在,只剩下李宗仁和那位潭水中的老者對話了。
“這些年來,你有何功於國?何德於民?”
“我結束戰亂,統一廣西,出兵北伐,爾後又參加抗日戰爭,有薄功於國,微德於民!”
“你不度德量力,窮廣西之人力財物,與蔣介石爭天下,連年戰禍,民不聊生,弄得國亂民窮,四分五裂,招致外夷入侵,使共產黨滋生壯大,至今日國破而不可收拾。孫中山先生手創之中華民國,竟亡在你的手上,你乃敗軍之將、亡國之君,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謁見孫總理!”
“不,不,不!”李宗仁大聲呼喊著,“國家至此,軍隊至此,民眾至此,全是蔣介石一手造成的!他不納忠言,獨裁誤國,他雖與我有金蘭之交,但除在上海清黨反共那次外,他從不採納我的意見。在我任代總統期間,他處處在幕後操縱,並將國庫金銀擅運臺北。他先縱敵渡江,而後開門揖盜,瓦解我湘、贛、粵、桂之防禦。如今國已將亡,他仍執迷不悟,可恨!可恨!”
那蒼老悲慼的聲音,在巖洞中迴旋,顯得異常沉悶和孤獨無力,彷彿一個人被禁錮在一個密不透風的斗室之中,任憑他如何聲嘶力竭地呼喊,外界之人聽來,卻是那麼微弱無力,如秋後之蚊蠅。巖洞中又恢復了寂靜,岩漿水在有節奏地敲擊著水面,象古箏彈奏那支《十面埋伏》的名曲,漢軍鼙鼓動地而來,吶喊之聲摧屋震野,刀槍搏擊,人馬廝殺,忽折得孤軍之中烏騅嘶鳴,風聲蕭蕭,大纛傾倒,霸王仰天長嘯,虞姬低頭嗚咽……
李宗仁呆呆地望著那一潭清水,驀地,那虎頭虎腦的少年又在水裡出現了,用那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目光在瞧著他,他感到無限心酸,老淚縱橫,直滴到水面上。如果人生允許他再選擇一次的話,他會老老實實地去當一名冷水泡飯寒風送的養鴨漢子,當一名碌碌終生的織布工人!可是,這一切都不由他再選擇。他不象黃紹竑那樣靈活多變,也不象白崇禧那樣機詐頑固,他象一根豎放在巷子中間的長衫木,既不能轉彎,也不會掉頭,死活只能走一頭出。他不能向共產黨投降,也不能向蔣介石低頭,而他又無自立之能力,環顧四野,大千世界,他煢煢孑立,無以存身,甚至連生他養他的這片故土,都沒有他埋骨之處,大陸他待不得,臺灣他去不得,唯有當海外寂寞的亡命客了!
他用發抖的雙手,脫下腳上那雙深茶色美國造的高階皮鞋,又脫下襪子,顫顫巍巍地站立在潭水之中,然後,一步一頓地向巖洞深處涉去。他盼望眼前這幽暗的巖洞能豁然開朗,奇蹟般地出現一個世外桃源,使他能有個安度晚年的存身之所。然而巖洞中除了水和岩石之外,別無可覓之路,他在巖水中呆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