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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仔細思量,因為此刻他滿腦子只有惱羞成怒的愧怍,想找個藉口掩飾自己的不成熟。
“我很遺憾,你到現在才想通這點。既然如此,我回國前會再通知你。保重身體!”然後毫不猶豫地切掉了通話鈕,雙手緊握撐著頭,沉默不語。
一陣推門聲輕響起,江漢出現在門口,當他眼見老闆低垂著頭,靜坐在辦公桌後時,霍然吃了一驚,這教慣於察言觀色的江漢,猶豫是否該開口說話。
算算日子,他跟在廣崎身邊也有五年,幫著他處理私人的事務與排解糾紛,並塑造、維持他日式的公眾形象,以這樣的身分而言,無異於是他的私人秘書,但私底下他得承認,自己並不瞭解廣崎。
對江漢來說,廣崎這幾個月來的行徑讓他有一點摸不著頭緒,對待自己老婆的方式也真是固執得不可救藥,殘忍得完全不留給自己任何餘地。
就公事上而論,廣崎算得上是位好上司,很少擺架子,開得起玩笑,能接受建言,當然,他喜歡人家圍著他說好聽的話,不過哪一個闊氣老闆不是這樣呢?所不同的是,他對事情的透視力相當強,非常清楚說話者的用意是奉承阿諛,還是發自內心的話,面對這兩種情況,他皆能表現得不動聲色,至多說句幽默的話,揶揄對方走火入魔罷了。
要在表面處處尚禮、口氣與遣詞卻又相當深奧的日本社會中生存,並不容易,因為下層部屬的忠誠度雖高,但上層管理單位卻不容易駕馭,尤其挖角風氣盛行,若施政上稍有不慎,出了一個閃失的話,後果便有可能是流失整批的單位。所幸,廣崎八面玲瓏的人際關係與能屈能伸的個性,讓他得以立於不敗之地;他能袒胸露背地蹲在工地,和攤著藍圖、解釋工程進度的設計師及工頭們大嚼檳榔,高談闊論;下一個小時,他已改頭換面,換上一套體面的禮服,趕著赴正式的酒宴。也說不上他較偏好哪一種生活形態,只能說,他一人成功地分飾數個角色,而且不需使上半分心力就已換了面目。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他留給自己自我表現的時間與空間也相對的少了。
外界盛傳廣崎花心,鄙視女性。事實上,廣崎對女人的評價頗高,不會因為對方出身低賤或高貴就改變態度;有點大男人主義,卻相當尊重異性。
江漢跟著廣崎出入不少風月場所,看著他的老闆拉出了不少一時失足的少女,協助她們創業、自立生根,也看了不少寧願自甘墮落、功虧一簣的例子,這是廣崎不為人知的一面。
唯獨一旦跟廣崎牽扯上男女關係後,若還是不瞭解遊戲規則,希冀要勒住他的心的話,恐怕下場都不得善終,唯一的好處,是金錢上的撫藉與時間的治療。
當初廣崎於初夏宣佈要討老婆時,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鏡,事不過半年,才轉個眼就要步上離婚一途,想必也不會教人驚訝。不過讓江漢感到遺憾的是,他覺得廣崎才剛覓得找回自我的時機,卻又要放棄,不免教人惋惜。
江漢想到此處時,對方終於有所動作,只見大皮椅一轉,背過身面視落地反光玻璃,然後用失去平日豪邁的口吻沮喪道:“江漢,請你取消今天所有的行程,讓我靜一靜。”
於是,江漢默默地退了下去。
不知道他已呆坐在那裡多久了,一個小時吧?或許是兩個小時也不一定。
對面鏡牆上,隱約地浮現一名男子的倒影,他瞧見有兩道火熱的熔岩溜竄下僵冷的面頰,搖搖欲墜地掛在顎下,反光玻璃像磁鐵般吸引住他的目光,讓他久久無法移轉朦朧的眼。
過了好久,他才明白原因,原來是外面有一片雪花附著在玻璃牆上,正好不偏不倚地停泊在對面男子顎下的淚珠影像上,起初雪花稀落飄下一點、兩點浮在空中,不一會兒,愈來愈多,最後竟形成了一片銀花飄散的局面。
降雪了!
這場初雪,將他拉引回七年多前的格拉斯哥。灰雲下,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大眼空洞的少女,呆坐在那冰冷的石臺階上,對著黯淡蒼天,露出無奈的迷惘。他恨!為何控制不了自己?為何要這樣傷害她?同時,也不明白為何事隔多年之後,日月星辰的光竟還是射不透緊追不捨的烏雲?
回去吧!是時候了,總不能躲一輩子吧!更何況在和她斷絕夫妻關係前,他也很想窺瞄一眼細長的茴香草,是如何腫到跟河豚一樣。
“小換,你確定你爸說的地點是這裡嗎?”若茴住車窗外一瞧,看著裝演成火樹銀花般的建築物,瞄了一下過路行人的穿著打扮後,疑惑不解的問著。
金不換也詫異得吭不出一句話,因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