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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問題?”
“比方一天,咱們窮了,就像牛家一樣,你在乎不在乎?”
“那怎麼會呢?”
“誰也不敢說。我並不是說我願意過窮日子。可是有的事情是由不得人的。你怎麼樣?在乎不在乎?”
“只要你我這樣相親相愛,窮,我也不在乎。你真怪,老有這種怪想法!”
木蘭說:“我想我這是受我父親的影響。每逢他說出家當道士,我就害怕,後來也聽慣了。但是,也可能。我到西直門外頭看見那些船伕,心想我應當像他們一樣。咱們也應當有那麼一條船。你想象一下兒,有朝一日,堂堂的曾少爺成了那麼個船伕,我,這位姚家的千金小姐,成了一個船孃!我的大腳片子正好站在船上撐船!我給你洗衣裳做飯,我很會做菜呀!”
蓀亞說:“你真是異想天開。”他笑得聲音好大,那邊屋裡的錦兒進來說:“你們笑什麼呢?”
木蘭對她說:“我跟他說,有一天,我們也許會窮得沒有錢。他就做船伕,我就做船孃。錦兒,那時候兒,你就已經嫁了人,有七、八個孫子了。我們家有老朋友來,我就到你們家去借一隻雞,回來殺雞預備酒,請朋友吃飯。你覺得怎麼樣?”
錦兒說:“少奶奶,您真會開玩笑。人不窮的時候兒,說說過窮日子開開玩笑,倒是滿好玩兒。”
蓀亞解釋說:“她說這話是因為他要我去做官兒,我說我不能,她才說的。”
木蘭說:“不是,我是問你想做什麼。”
蓀亞說:“我來告訴你我要幹什麼。我是要‘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錦兒說:“人生做什麼好,少爺當然知道。”
木蘭說:“可是天下沒有這種事。問題是,你有十萬貫而在揚州過活呢,還是要駕鶴遠遊呢?你若能駕鶴遠遊,也就不要到揚州了。這兩者只能居其一,不可兼而有之。聽我說,還是當個船伕吧。”
木蘭於是吟出一首自己心愛的詩來:
兄拋魚網赴中流
妹撒釣絲待上鉤
盡日得來仍換酒
雨後空舟歸去休
蓀亞說:“妹妹,我若和你待久了,我也會成個詩人。我喜愛你前幾天對我引用的鄧景揚的那首詩。”
木蘭問:“哪一首?”
蓀亞背誦出來。那首詩是:
人本過客來無處
休說故里在何方
隨遇而安無不可
人間到處有花香
木蘭問:“你真是愛這首詩嗎?那麼你是寧願騎鶴遨遊而不去紅塵萬丈的揚州了。咱們去萍蹤浪跡般暢遊名山大川吧。如今父母在,這當然辦不到。將來總有一天會吧,是不是?”木蘭這樣輕鬆快樂,蓀亞真覺得心曠神怡,他說:“聽來真是詩情畫意。但是將來能不能如願以償,誰又敢說?”木蘭大笑:“暫時說一說,夢想一下兒,又有何妨?比方這種夢想不能實現,做不成漁翁船伕?將來你飛黃騰達做了國家大臣,或是做了外交大使,我成為大官夫人,也滿不錯呀!那時候兒再一齊想起來笑一笑今天的痴想,不也很有趣嗎?”
蓀亞說:“你真是妙想天開。以後我就叫你妙想夫人吧。”
木蘭說:“那麼我就叫你胖子。”
其實木蘭說將來她和丈夫有自由時再去遊山玩水的那種快樂,現在她也並不是享受不著。她意思指的只是去遊遠處的名山,如陝西的華山,安徽的黃山,河南的嵩山,四川的峨眉山,再到南方繁華的城市如蘇州、杭州、揚州。這是她生平的願望,朦朧的幻想。如今正在北京,北京的自然之美,生活之樂,已經盡美盡善,她已經在享受人間的福氣。
木蘭的公公婆婆,不久發現木蘭有一種毛病,也可以說是兩種毛病,就是以年輕婦道人家而論,太愛出去。第一件是她太愛和蓀亞出去吃小館兒,第二件是太愛出去逛公園,逛市郊的名勝古蹟。她和曼娘太不一樣,曼娘大多的時光都是消磨在家裡自己幽靜的庭院裡。再者,這也會使曼娘受到薰染。公婆二人真有點兒惱她。
木蘭現在,在蓀亞看來,真是有點兒莫名所以了。她是隨季節而改變。她的外號是“妙想夫人”,果然是隨時妙想天開的。她似乎是有意對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反應。在冬季則平靜沉穩,春來則慵倦無力,夏天則輕鬆悠閒,秋來則舒爽輕快。甚至連她頭髮的式樣也隨之改變,因為她喜愛改變頭髮的梳法。在冬天下雪的早晨,她穿鮮藍的衣裳,花瓶裡插紅石竹帶有櫻桃狀的小果實,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