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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來中國要晉謁西太后的時候兒,西太后說是人跟她開玩笑。西太后說:”一個國家怎麼會叫葡萄牙呢?若是真的話,一定也有國家叫豆牙國,還有國家叫竹牙國呀。‘“
這話說完,連木蘭的母親也笑起來。體仁說:“我一定寫信告訴這件事。我要從倫敦坐火車到葡萄牙,從葡萄牙國寫信回來。”
那天晚上,在姚家的父母兒女之間,在兄妹之間,是極其和美的一個晚上。在姚家,以後再難得有那樣的平靜,那樣的和美,那樣純真的希望了。
第十五章 沐書香寒門出才俊 別美婢絝絝痛出洋
第二天早晨,全家到前門火車站去送體仁,只有他母親沒去,她在家裡哭,珊瑚陪著她。在姚家這是一件令人興奮不尋常的大事,因為在姚家還從未有親人離別過。立夫也到火車站送行,和大家在火車站相見。他和木蘭姐妹到車上去,在最後幾分鐘和體仁再說幾句話。火車快要開時,蓀亞和經亞才衝進火車站,那時別人都已經從車上下來。所以他倆只有一點兒時間和體仁交談幾句,從視窗兒把一包禮物遞進去。體仁站在視窗兒,雪白的臉,高高的鼻子,下面配上雪白的襯衫領子,大紅的領帶,看去真像個洋鬼子。姚先生站在月臺上,默默無言,靜看著火車慢慢駛出車站。火車失去蹤影之後,曾家幾位少爺一轉身看見一個素不相識的青年,穿著天藍色的竹布大褂兒,正靠近木蘭站著。立夫站在那兒等著別人介紹他們相識。看見那幾位富家少爺穿著湖色羅紗大褂兒,外套黑坎肩兒,上面是珊瑚釦子,辮子鬆鬆的編起,梳得油光光的,足穿雙臉兒黑緞子鞋,白襪子。姚家姐妹也穿得很講究,上身穿的是乳白色的絲綢的褂子,極細瘦的袖子,鴨蛋青色的厚錦緞褲子。那時候兒極瘦的袖子突然流行,已經把早年寬肥飄灑的大袖子取而代之了。她倆那乳白色的褂子上鑲著翡翠釦子,在夏天的早晨顯得特別清新爽快。木蘭耳朵上戴著梨形的紅寶石耳環,莫愁戴的是綠玉耳環,兩人鬢角兒上都有一綹頭髮垂下來,大約有一寸長。立夫在那群盛裝的少年美女之間,好不自在。兩位小姐都因為流了離別之淚,正用力捏鼻子。木蘭破涕為笑,向曾家兄弟說:“勞駕勞駕,跑這麼遠來送。”蓀亞說:“我們來晚了,真抱歉。”說著眼睛轉向立夫。木蘭說:“這位是孔先生,是傅伯伯的朋友。”大家作揖為禮,這時候兒,莫愁看到立夫的皮鞋顏色雖然比以前黑得多,但是又快變灰了。“
大家出了火車站,他們的馬車就駛近馬路邊兒來。姚先生請立夫跟他坐一輛車回家,但是立夫說他家離火車站不遠。他要走回去。姚先生說:“雖然體仁不在家,你在假期有空兒還要常來呀。”立夫答應常去。於是他立在一旁,看著他們上了車,向他們行了禮,看著他們的車輪轉動離開之後,自己才步行而歸。
姚先生一言不發,拉過阿非的手握起來。他感覺對體仁也過於嚴厲了一點兒,平常恐怕對他太冷淡,中間的距離也許保持得太大了些。於是決定對阿非不要再犯那種毛病,對小兒子要像對女兒一樣的親愛親切才好。
在車上,木蘭說:“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咱們家減去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父親問道:“你想他今後會改嗎?”這時他父親也許想到自己的青年時期,並且覺得兒子的野性還沒有耗盡。
莫愁說:“現在他有這麼一個好機會,出洋多見識一下,再受好大學的名教授指點,也許會改的。”
但是她父親說:“你年輕,才說這種話。咱們家有錢,所以就應當花。其實,出洋不出洋,和一個人的學問沒有什麼關係。求學和做人,隨時在哪兒都學得到。你看立夫跟他們分手時候兒的禮貌風度。在長輩面前,他知道何以自處,而且態度從容,能獲得人對他的敬重。這些也要到外國去學嗎?”
父親說完這些話之後,姐妹倆再沒說什麼。
對立夫而言,他步行回家之時,對今天的事,則另有一種看法。看到別的年輕人出國求學,他也不知道是嫉妒呢,還是一時激動。他也聽說過牛津和劍橋,這兩個大學的名字,就足以點燃起他的求知慾。他不敢確信體仁會重視這個到牛津或劍橋求學的機會,甚至於他也不敢確信體仁一定會去。對立夫而言,到國外求學這個理想,只有俟諸遙遠的異日了。
立夫也覺得姚家曾家的生活等級,是高高在他之上,他是無能為力的,他和體仁的友誼並沒有加深,因為體仁只是同情他批評富貴人家,或者在學校裡寫些對歷史翻案性的文章,此外,他們之間,便再沒有什麼相同之處。體仁本人對什麼也缺乏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