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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放了心,一天雲霧隨風散盡了。
木蘭說:“但是咱們應當立刻叫立夫知道。今天晚上能教人把他保出來嗎?能不能打電話去?”
蓀亞說:“有這位司令官的手令,什麼時候都能叫他們放人的。”
陳三說:“典獄官已經不在了。一定先要找到典獄官。”
蓀亞,陳三,莫愁在黑夜一齊去監獄。莫愁也要她姐姐一齊去,但是木蘭,覺得自己已經做得有點兒太多了,只好違揹著本意說:“不要去了。蓀亞,你們進去時,只要我妹妹把訊息告訴他就夠了。”
所以木蘭和別人一同在家等著立夫的歸來。
那天晚上大概十二點,立夫才回來,那是五月八日。是狗肉將軍張宗昌在北京附近就任直奉聯軍總司令的前兩天。
立夫在監獄裡關了正好八天。
第三十九章 素雲伴舞銀屏得祭 姚老歸來木蘭南遷
下一個月,六月,木蘭染患痢疾,差一點兒一病不起。她現在進入了生活裡最傷心的階段。過去的兩個月,耗費了她的元氣,消化不良,比從前瘦多了。阿滿的死,在她心靈上留下了深深的創傷。幾乎一年還沒有恢復愉快的心情。
家裡人也全都改變了。只有一個人沒有改變,那就是曼娘。其實,曼娘也老了一點兒,可是在木蘭眼裡,曼娘始終是木蘭從小就崇拜的那麼美那麼心腸好的曼娘。曼孃的養子阿瑄現在已經大學畢業,在天津海關做事。阿瑄敬愛曼娘,就猶如對自己的生身之母一樣。他也學到母親那高尚精細的態度,和同時代的其他青年大不相同。
北京恐怖聲中,經亞逃走了。立夫被捕之後,他恐怕自己遇到麻煩,情形較為安定之後才返回北京。愛蓮和丈夫在一起,不在家中,不過沒離開北京,有時回家探望一下兒,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她給妹妹麗蓮物色到一個丈夫,也是個西醫,所以桂姐的兩個姑爺都是西醫。桂姐的頭髮已經發灰,人也發福了;但是看見兩個女兒婚姻很美滿,自己無憂無慮,若說她做了祖母,看來還不像呢。她不願各處去,這是她享福的時候了,因為她年輕的時候兒很辛苦,她現在還興致勃勃談往事,年輕一代聽來覺得很有趣。可是她和曾太太比起來,曾太太在晚年顯得更好看。曾太太年來多病,但是臉上依然清秀而精明,一看就知道年輕時很美。她倆之間,有這樣不同:曾太太還描眉擦粉,但自曾先生去世之後,桂姐就不再化妝了。
除去曾太太尚在之外,曾先生和木蘭的母親去世,木蘭的父親離家修道,木蘭覺得自己責任重大。阿非已經成年,他可以照顧自己和寶芬。他夫婦自英國回來之後,完全是現代時新派,生下的嬰兒也由一個受過現代教育的護士看護。
因為北京還是動盪不安,在軍閥壓力之下,立夫也許還有二度被捕的危險,所以他接受勸告,暑假中離京赴滬。在北方,奉系張作霖的勢力日形擴大。
立夫究竟要做什麼,頗難決定。國民革命軍已經自廣東開始北伐。黛雲、陳三、環兒,已經到南方參加國民黨的工作,他們參加的黨的工作是很重要的。莫愁堅持立夫必須放棄政治活動,專心從事學術研究。她想限制立夫,不讓他參加國民革命軍的北伐,這實在不容易,不過她成功了。有時候兒,莫愁的決心硬如鐵石,她絲毫不考慮別人的觀點,只堅持自己的想法,即使招惹不快,也在所不惜。她已經做了最後決定,硬是不許丈夫涉身政治,決定就是決定,不能動搖。立夫的家要搬到南方去,這也大致成了定案。
木蘭躺在床上,思索自己,思索和自己親近的人——就是蓀亞和剩下的兩個孩子。孩子還小,婆婆年老多病,全家的重擔在她身上。她想離開,但是辦不到。
蓀亞對她態度冷漠,是為了什麼,她知道得很清楚。她晚上單獨到監獄裡去看立夫,隱瞞著沒告訴他;立夫怕引起了誤會,也沒把這件事告訴妻子。但是立夫獲釋之後,那天晚上吃飯時,人人向木蘭敬酒,恭維她在營救立夫這件事情上她的功勞,這時,蓀亞才聽說木蘭把珠串拆散去作打點之用。蓀亞明白,珍珠,從錢的觀點上看,木蘭是認為無所謂的,即便是她嫁妝中很稀有的珍珠,也是無足輕重的。木蘭和立夫是朋友,他自然知道,自然她沒有不去營救的理由,但是立夫監禁期間她分明有點兒激動過甚,太有點兒失常,關心也太過分。蓀亞和木蘭還是尋常一樣和美,只是彼此之間,總是有點兒什麼沒有說出口的事情。
再者,蓀亞開始越來越注意錢,自己也開始從事一些小營業。古玩店的利潤很大,他對股票投資也越發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