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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夫描寫自己在天橋人群中徘徊時的感想。他看見的不是一個兵,而是成千萬的兵,都是和家人分散的子弟,擁擠到天橋這平民娛樂場所暫求一時的歡樂。他們不都是同病相憐的嗎?在那一群人裡,都談不到個人自己。但願陳媽,陳三的母親,能把她兒子看做是幾百萬兒子中的一個,都是戰爭使他們和家庭生離死別的呀!“可是陳三的母親不能那麼看,她執意去尋找她兒子,而自己也消失不見了。”
木蘭告訴立夫最後苛酷的議論,應當表現得緩和一點兒就好了。但是立夫這位作家的名字已經盡人皆知。雜誌的編輯來跟他要文章,以為他可以再創造一篇同樣好的文字。
立夫的科學研究洩露了出來。他到北京師範大學去教生物學,但是終於無法避免被拉入了作家的團體,他於是開始偶然寫幾篇文字。這使莫愁常為他擔心,徹夜不能入睡。
但是這些日子是姚家快樂的日子。在他家的花園兒裡湊集了一群歡樂的親友,有些年輕而喜愛文學的人,也是以摩登人物知名於時的。他們閒談時事,談論名噪一時的新文學作家。
姚氏姐妹現在在北京滿有名氣了,外人給她們起了個別號兒,叫“四嬋娟”。這個名稱指的是珊瑚,木蘭,莫愁,紅玉。也有人說應當把曼娘加入,用以代替了珊瑚。這個名稱是誰創出來的,已然不可知,大概是巴固,他是剛從英國回來的年輕詩人,他以彗星的光芒,突然射入了北京的文壇,不論他在何地出現,都能以他的為人和藹可親和文才的異國情調而超群出眾。他不管到什麼地方,似乎都發出青春和煦的氣息,每個女郎都會把他想象做自己的意中人。他很滑稽的把這四個人——立夫,蓀亞,阿非,和他自己,稱為“四聲猿”。“四聲猿”原為清朝徐文長的雜劇四種的名稱,其一為“雌木蘭”。
在這個社交集團裡,人雖不少,木蘭則是中心人物。在民國七年春天,他們常在王府花園中聚會,有時一同到西山,或到郊外其他地方,如長城,明陵。參加者每人捐出銀元一元,供此雅集之用,雖無固定計劃,亦無固定組織,但每兩、三週舉行一次。珊瑚通常擔任財務與經理之職,環兒做秘書。在姚家四姐妹(其中包括紅玉)之外,有曼娘,環兒,愛蓮,麗蓮,素丹,後來還有懷瑜異母同父的妹妹黛雲。桂姐有時帶著她的女兒到這個她頗為喜愛的花園來,參加這種集會。比較年長的幾位太太,如曾太太,孫太太,桂姐,傅太太,華太太,也偶爾有她們自己的聚會。
在男人裡,有蓀亞,經亞,立夫,巴固,阿非,年齡較長的有姚先生,傅先生,畫家齊白石先生,作家林琴南先生(他倆是由木蘭拉到一起的)。因為這些人都是無憂無慮樂天派的人物,自然也願與青年人相處,大家常一齊在春天集會賞花。
林琴南和巴固在這個社交圈子中出現,需要幾句話說明一下。林琴南反對整個兒的現代化運動,而巴固是新文學運動派的好友。木蘭和立夫極其佩服這位宿儒林琴南和他詩情畫意的生活。林琴南發現有那麼一個年輕貌美的崇拜者如姚木蘭,自然也心中竊喜。但是巴固是獨樹一幟的。立夫是個人主義者,一向避免與革命分子交往,因為他不能參加一群人去喊易卜生,杜思退益夫斯基和顯克微支。他雖然也知道這些西洋名家,但是敬而遠之。另外還有許多小團體,如法國回來的,日本回來的,英美回來的,每一個團體都有其週刊,彼此都動手交戰,也都元氣淋漓。一旦一個問題提出來,各週刊都有熱烈的討論。都主張自由進步,隨時批評政府和古老中國的文化。也有一個團體是巴固加入的,其中主要是英美的畢業生,廣徵博引的寫論文,把英國的妥協傳統也躬行實踐,和段祺瑞的政府妥協和好。這就是他們的敵對派諷刺的英國“紳士”派。他們的教授風度,他們的保守緩進態度,他們對政府的和好聯絡的趨勢,都使立夫對他們避之唯恐不遠。立夫預測說:“他們都會入朝為官的。”結果都不出立夫的預料。教授的賣弄學問,都是求取總長或顧問職位的敲門磚。由於他們對統治者所作所為每每予以粉飾或解釋,尤其是站在統治階級的觀點,就以向日本借款一事,他們說那是政府唯一能存在的理由。立夫寧願與一群作家來往,其中大部分並未出洋留學,而他們最大的樂趣就是諷刺這群“紳士”先生。
但是巴固卻不同。雖然是作家那樣富有才華,卻天真無邪一如兒童,他不瞭解這些派系的性質,也不瞭解他們之間的惡感的原因。他甚至於非常敬慕林琴南先生,而他那一派則視林先生為古董而予以揶揄譏笑。他和作家,政客交朋友,和年輕婦女也一樣交朋友,尤其是和年輕貌美嫵媚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