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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家的樣。他在喊叫的同時,揚起頭來,朝山頭上看了看,看那在山上攔羊的楊作新,隨後,他就到孩子已經上學的那家,打問情況去了。
通往山頂的那條又細又長的小路,千百年來被人的腳步千百次地踏過,被牛的蹄子驢的蹄子羊的蹄子千百次地踩過,小路十分光滑和堅硬,像一條白色的帶子,穿過弓一樣的山脊。路旁生長著牛蒡草和一叢叢的馬蓮草。小路盡頭,是那棵杜梨樹。杜梨樹已經十分古老,斑駁的樹皮,粗壯的樹身,傘一樣的華蓋。樹上,有一個半大孩子,倚在靠近樹梢的枝椏上,正在摘杜梨果吃。這是楊作新。
樹上的杜梨果很密,一圪塔一圪塔的,不過這些還都是青的,或者褚紅色的,也就是說,還沒有完全熟透。熟透的杜梨果,是醬紫色的,或者粗粗一看,像是純粹的黑色。這醬紫色的杜梨果很甜,果子像豌豆粒那麼大,裡邊有一個核兒,核兒和皮的中間,是一層薄薄的蜜一樣的果肉。
有幾隻烏鴉也在樹上落著,和這孩子搶食吃。烏鴉的身子輕,眼睛尖,鼻子靈,因此,那些最先成熟的杜梨果,往往被它們先吃了。它們能夠在繞著樹飛的同時,輕而易舉地找到那些熟得快要落下來的果子,哪怕果子在樹梢上。它們落在樹梢上,晃晃悠悠地,用嘴鵮著。
好在經了一場霜後,杜梨果在大批地成熟,所以孩子在每天攔羊的時候,攀上這棵巨人一樣的樹;樹上總有孩子吃的。而且他靈活的身姿,也確實不亞於烏鴉,他也能夠爬到晃晃悠悠的樹梢上去。
孩子最愛吃的,是那些烏鴉用嘴鵮過,但沒有吃淨的杜梨果,這種果子最甜,甜得舌根發麻,一填進嘴裡,果子就化了,只剩下一個核兒。
山峁的背面更為陡峭的山坡上,是一群零零星星吃草的羊只。山坡太陡,不能用做耕地,因此它荒蕪著,長著蒿草和狼牙刺,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草,而靠崖畔的地方,開著幾束秋菊,黃蠟蠟地十分耀眼。“春放一條鞭,秋放滿天星”,按照父親的教誨,秋天,羊只趕到山上以後,你只須站在高處,眺著它們,讓它們安安靜靜、自由自在地吃草,不亂跑,不跌進天窖,不讓野物作踐,就行了。秋天各種草都已經結籽,羊吃了上膘。這個季節是攔羊娃的好日子,滿山的野果都可以吃了;也是羊的好日子,它們每天都能吃個肚子圓。
這個半大孩子,一邊在樹上摘著野果吃,一邊叼空照看羊只,他不知道,此刻,在吳兒堡的家裡,他的父親和母親,正在進行著關於他的前途的談話。
巨掌一樣的杜梨樹,將這孩子高高地托起。因此這孩子的眼界十分開闊。山頭一個一個,像牛頭一樣,擠擠擁擁,從他的腳下開始,一直排列到遙遠的天邊。天十分高,十分藍,十分潔淨,那遙遠的天邊,停駐著一層層一列列雲彩。雲彩迎著陽光的一面,潔白得好像綿羊毛,揹著陽光的一面,則是褐色,或者瓦灰色,好像山羊的顏色。在這空曠的高原上,在這自由自在的生活中,在飽餐了一頓甜甜的杜梨果以後,這孩子突然覺得自己幸福極了,滋潤極了。他想唱歌,可是他年紀還小,還不會唱歌,不論是那些曲調悠揚的信天游,或者那些趣味無窮的酸曲,都與他無緣,於是,他按捺不住,揚起脖子,大吶二喊起來。
隨著孩子的吶喊,四面八方的“崖娃娃”,也隨之應合。“我想吃肉———”,孩子大聲地喊,喊聲剛落,喊聲碰到四面的山崖上,折射回來,於是,“我想吃肉———”,“我想吃肉———”,一聲接一聲,重重疊疊,前呼後應,此起彼伏,驚著野雀子盲無目標地亂飛,震得崖壁上的土塊簇簇地往下掉。
孩子在這一刻覺得自己偉大極了。於是他又撕開嗓子,喊道“我想尿尿———”,忠於職守的“崖娃娃”,立即回應:“我想尿尿———”,“我想尿尿———”。
“崖娃娃,我×你媽———”,孩子不等前一聲平息,接著又喊了一句。他估摸這回崖娃娃不會跟上應和了,因為這是罵它們的話,它們不會那麼傻。誰知,孩子的話音剛落,崖娃娃便毫不臉紅地跟著呼應起來。而且,由於這一次的字數多一些,四面回聲重疊起來,好像轟隆轟隆的雷聲。
這時候,突然有一陣嘹亮的嗩吶聲響起來。最初,孩子以為這仍然是崖娃娃在造怪,直到後來,回聲慢慢地停息以後,而那嗩吶聲卻更為嘹亮地吹奏起來,於是孩子明白了,是誰家迎親,或者誰家送女,或者誰家在抬埋死人哩。
孩子仍然攀在高高的樹頂上。他騰出一隻手,搭在額顱上,順著響器響起的方向望了望。孩子看見有一頂轎子,幾個吹鼓手,還有一些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