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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股。一股是國民黨軍隊,它武器精良,訓練有素,兵多將廣,佔據著膚施城及陝北各縣縣城,依靠政府提供給養,算是官軍,兼有各縣保安團和一些鄉鎮的民團為其羽翼。一股是共產黨領導的紅軍游擊隊,它給養缺乏,武器簡陋,人員大都是破產了的農民和一九二七年國民黨大屠殺時漏網的早期共產黨員。紅軍游擊隊一般在那些偏遠貧瘠的山區活動。第三股武裝力量是土匪。亂世出英雄,陝北地區,歷來匪患不斷,遇這亂世,土匪更為猖獗,他們嘯聚山林,佔山為王,打起仗來,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國民黨只顧與共產黨打仗,騰不出手來對付他們,從而使陝北各地,土匪勢力日盛。還有一股勢力是哥老會,這是一個古老的秘密社團組織,教規甚嚴,會友大都是些有財力有勢力或有膂力的不尋常人物,平日不顯山露水,一遇事情,帖子傳出,霎時間便匯成一支武裝力量。
黑大頭的後九天武裝,卻獨立於這四股之外,又兼有這四股的特點。從名號上講,黑大頭一直打著國民黨軍隊的旗號,以官軍自居,可惜國民黨政府不承認他,並時時窺視,準備下手。對於共產黨的舉動,黑大頭表示了道義上的同情,容納那些被國民黨四處追趕無處藏身的共產黨人,到他的山上避難,也從不參與圍剿紅軍游擊隊的活動,但是他的進步行動只到此為止,絕不允許共產黨吞併他,壞了眾弟兄的飯碗。對於土匪武裝,黑大頭上山後,便設下大筵,聘請各路神仙上山,換了帖兒,拜上金蘭之交,說好一有事情,互相照應,但是黑大頭做事,卻從沒有那些土匪的行徑。至於哥老會,黑大頭時常從哥老會那裡得到財力的扶持支援,人前場面上的事情,也仰仗哥老會出面通融。
黑大頭獨居後九天,我行我素,桀驁不馴。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國民黨政府對他的百十號槍,早有窺測之意,所以遲遲不敢動他,是礙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當時的陝西督軍楊虎城。前面說了,楊虎城曾與這黑大頭,有過一段交誼,他不斷地捎話,詢問黑大頭的事情,有時還捎上一捆槍支,以示關懷。而黑大頭所以有恃無恐,一定程度上,也覺得背後有楊督軍撐腰。
楊作新走了幾日,進入丹州縣境,轉過一個彎子,猛抬頭,見眼前突兀地起了一座大山。陝北的山,多為天雨割裂黃土囤積形成的較為低矮的土山,獨這一帶的山,都是石山,樹木蓊鬱,怪石嶙峋,一股清流自山中奔湧而出。楊作新數了數,見這石山共有九座,一座挨一座,連環套兒一般,層層遞進。那最高的一座山,彷彿在半天雲霧之中,搭眼望去,只見紅磚青瓦,一座山神大殿,隱約傳來士兵操練的聲音。楊作新對自個說,後九天到了。
來到山下,見一個酒店。楊作新明白這是後九天開的,於是見了掌櫃,通報了姓名,說他是黑旅長的一位故人,要去山上看他。掌櫃的聽了,並不搭話,只管拿好酒好菜款待他。酒菜上來,楊作新狼吞虎嚥,牛吃馬飲之際,那掌櫃的抽身出去了。一會兒,掌櫃的回來了,說山上傳下號令,叫楊作新上去。
雙手被綁,一塊黑布矇住眼睛,楊作新被兩個雙槍隊士兵押著,直上後九天。原來這九座山頭,一座一層天,每一層天,都是一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緊要去處,有一班士兵把守。約有半晌工夫,正當楊作新走得腳跟痠軟,大汗淋漓之際,士兵喝令他站定,隨之揭了蒙面的黑布,解了身上的繩索。
楊作新揉了揉眼睛,只見腳下的地勢平緩,原來已經到了山頂。眼前是一座大殿。關於這座大殿,他曾經聽老年人說過。據說當年修殿時,用料困難,那大殿頂上的青瓦,是攔羊娃趕著羊群,一羊兩瓦,順著山路上馱上來的。此刻,沒容他細想,腳步已經邁入大殿。大殿正中,原先供奉山神的那個地方,如今已被推倒。代替它的,是一把太師椅。太師椅上,坐著一個身穿國民黨呢制軍服,頭腦光光,凶神惡煞般的大漢。楊作新定睛一看,認出這就是他當年在老虎崾�救出的那漢子。
那漢子背後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猛虎上山圖》,工筆寫實,一眼便看出是出自民間藝人之手。圖中老虎,脊背上黑一道黃一道,正在歸山途中,回眸凝視來路,兩眼如同兩盞燈籠,兩顎張開,露出獠牙,似在咆哮,似在哀嘆,旁邊一首七言詩,詩云:自古英雄冒險艱,歷盡艱辛始還山,世間多少不平事,盡在回頭一嘯間。
只見那漢子觀察了楊作新半晌,突然大吼一聲:“哪裡來的凡夫俗子,竟敢冒本旅長的故人,來這山上滋事?各位,於我拿下,拉出去崩了!”
楊作新聽了,並不驚慌,他微微一笑說:“黑旅長真是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