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吻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和好面,然後將面揉成一個團兒,放在案上,摸起擀杖,呼呼地一聲接一聲地擀開了。燈草擀麵,楊蛾子撈酸菜,做湯。面擀好了,燈草將薄得像紙一樣的面葉,疊好,然後拿出一個兩頭有把的刀,細細地切了起來。一會兒工夫,一粗磁老碗熱氣騰騰的雜麵,就端上來了。而楊蛾子的湯也已經做好。將那個和麵的小罈子洗乾淨,湯就盛在罈子裡邊,湯裡有一把勺子,楊蛾子將酸菜湯,澆在雜麵上。另外,還有撈出來的一些酸菜,切成生的,裡面伴了些切碎的幹辣椒、紅蔥,盛在一個小碟裡,也端了上來。楊作新讓了讓父母,算是禮節,然後端起大碗,吸溜吸溜地吃起來,直到將碗裡的雜麵,壇裡的菜湯,碟裡的小菜,全部打掃乾淨,才算住手。吃完飯,他的頭上,熱汗直冒,舌根辣得發麻,不停地咂著嘴巴,回味無窮。
一番風捲殘雲之後,燈草開始收拾碗筷。楊乾媽說了句楊蛾子,幫嫂子洗涮。燈草說,小姑子就不用動手了。說完,將鍋碗瓢勺收拾乾淨,酸菜缸的蓋兒蓋好,案子抹了一遍,地掃了一遍,然後站起身,向楊幹大楊乾媽道一聲安寧,又瞅了楊作新一眼,回自家窯裡去了。
楊作新卻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他脫了鞋子,一橫身,坐在了炕上。接著,把腳塞進母親和妹妹蓋著的那個薄褥子裡。炕真熱,熱得人不得不隨時欠起屁股。母親和妹妹跟前放一個笸籮,笸籮裡放些玉米棒子,她倆正在搓著玉米,於是楊作新也湊上去,和她們一起搓。“你的肉皮嫩!”楊乾媽說,“用這個戳子戳渠渠吧!”那戳子是個比捅火棍小些的鐵條,一頭是環,一頭是個尖兒,用它在玉米棒子中間,戳開幾行,然後這玉米棒子就好搓了。
父親楊幹大一個人盤腿坐在油燈跟前,脫下身上的老羊皮襖,正在逮蝨子。這是他除了勞動以外,唯一的一件嗜好。他身上的蝨子真多,一窩一窩的,有些蝨子簡直成了精,會長上翅膀飛,像小咬似的。楊幹大的眼睛已經不行了,儘管就著油燈,儘管他的眼睛快要碰到皮襖了,可是眼睛只是象徵性地看著,他不是用眼睛在瞅,而是用指頭在摸。好在這皮襖就是一個生產蝨子的寶庫,所以兩個指頭一捏,總能手到擒來。抓住一個了,兩個大拇指的指甲蓋一擠,“啪”的一聲,蝨子的肚子破了,指甲蓋上留下兩滴鮮血。還有些蝨子吃得過飽,擠時聲音清脆,如果臉湊得太近,會有血星濺到臉上來的。楊幹大擠蝨子,擠到高興的時候,會捉住一個,填到自己嘴裡,“嘎嘣”一聲,咬出響;他說這蝨子是一味中藥,大補,本來就是自己身上的血水子嘛。
小時候,楊作新就常常蹲在父親身邊,看他捉蝨子。這時,又看到這一幕情景,他在心裡可憐父親。他本來留下來,是想和老人商量去膚施上學的事,可是看到父親核桃一樣佈滿皺紋的臉,和逐漸佝僂下來的身子,他不敢開口了。
楊蛾子又央哥哥講城裡的事情。於是,楊作新先丟開自己的心思,講起了這次進膚施城的所見所聞。講到膚施城的雄偉繁華,講到共產黨、國民黨這些新名詞,講到杜先生站在膚施城頭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情景,講到他見到的那個短髮的女宣傳員天女散花一樣的神氣。當然,還談到那些頭髮光光的男人和穿著旗袍的女人。末了,記起路上救黑大頭的事情,便也細說了一遍。
楊蛾子一直是她的哥哥的崇拜者。哥哥講那些事情,她一樣也沒聽過,簡直像天書裡寫的一樣。以女孩子的心理,她尤其注意到了楊作新談到的女性。她真羨慕那剪著短髮的女孩子,可惜她沒錢唸書,要不,說不定也會像她們一樣的。她當然不是怨父親偏心眼,只讓楊作新沒完沒了地念書,而不讓她跨進學校一步,她是女孩子,從來就沒有產生過和哥哥攀比的意思。琢磨完了女宣傳員,她又琢磨那些抹著紅嘴唇、穿著旗袍的女人了,這時她在哥哥的話中發現了破綻。她說,大冷天的,那些婆姨女子,真的敢精腿把子,在露天地走,她們不怕冷?楊作新回答說,這是真的,他親眼目睹的。楊蛾子還是不信,說哥哥喧謊。
楊幹大這時打斷了楊蛾子的話,他說楊作新說的是實情,他年輕的時候,年年下南路,見的世面大著哩,膚施城裡,大街小巷閉著眼睛都能摸到。他說城裡的女人,都是妖精託生的,穿旗袍算什麼,有時候用一塊一尺長的白洋布,束在腰裡,就在街上搖身子擺浪地走開了;往下一蹲,胯骨都露在了外面。楊蛾子聽了,驚得伸了一下舌頭,她說,那她們是沒錢扯布吧。楊幹大說不是,她們有的是錢,一罈子一罈子的,她們露出精腿把子,是給男人騷情呢!
說完“騷情”這兩個字,楊幹大覺得,不應該把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