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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皺成了一朵花。見了兒子,她突然變成了一個愛嘮叨的老太婆,她不住點地打問,問楊作新這幾年的情況。她還以平靜得叫人吃驚的口吻,講述了楊幹大死時的情景。當然,她沒有忘記說楊幹大死時的囑託,不過兩件囑託,她只說了一件,就是委託楊作新招呼楊蛾子,至於圈窯那件,她沒有說。那是她自己的事,她不好意思說。提起楊蛾子,楊作新問道,她到哪兒去了。母親說,屋裡屋外,現在全靠她了,這不,她和村上的一夥姐妹,上山掏地地菜去了。
正說到這兒,堖畔上響起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聽到笑聲,楊乾媽說:“你看,死女子回來了!”
楊乾媽話音未落,楊蛾子已經下了�畔,挎著一隻籃子,不停嘴地叫起“哥哥”。楊作新正待起身,蛾子已經抬腳進門。“哥哥!”她又叫了一句。人到了跟前,幾年不見,有些怯生,竟在楊作新面前,有些忸怩地站住了。
幾年不見,楊蛾子已經發育成一個大姑娘了。她的身上,保留了這個古老家族的所有的遺傳優勢:端莊、秀麗、美貌、熱情,那人兒,彷彿是在黃土坬上,開放著的一朵熱烈的野花。她剛剛從山坬上下來,臉色紅撲撲的,泛著一層細密的汗珠,散發著一種青春的異樣光彩。楊作新見了,不由得從心裡讚歎一聲,叫一聲“好妹妹!”
“蛾子,你咋知道我回來了?”楊作新問。
“咋知道?我在山上挖菜哩,你一從那坡坬上下來,我就瞅見你了,瞧你那走勢,我一看,就知道是楊作新。我和姐妹們打賭,說是我哥回來了,她們還不信,說真是楊作新,就把她們挖的菜,都倒給我。我們站在山樑上眺呀眺,直眺到你走進咱家窯院。你瞧,我這滿滿的一籃地地菜!”
楊作新笑了,楊乾媽也笑了。楊作新打心眼裡,喜歡自己這個妹妹。自從接觸了黑白氏後,這個男人的感情,變得細膩了。
楊乾媽要蛾子,將那地地菜擇了,洗乾淨,今格楊作新回來了,她要給他做一頓細飯,用地地菜,摻上幹豆角,為兒子包一頓餃子。
在這樣的年景,這樣的家境,這算是最好的飯食了。楊蛾子將地地菜擇淨洗淨後,又從牆上取下一串幹豆角,然後將兩樣東西放在案上,聚成堆兒,剁了起來;這時候,楊乾媽將面也和好了。配好調料的餡兒,還有和好的麵糰,一起拿到炕上,三口人便盤腿坐在炕上,開始“套窩窩”。陝北人的包餃子,不擀餃子皮,而是從麵糰上撕下一塊麵來,在手裡玩成蛋蛋,然後用大拇指轉呀轉,將面蛋套成一個窩窩,把餡兒放進去。這種做法,自然比那餃子皮包的餃子,皮要厚得多,做起來也彆扭得多,不過殺豬殺屁股,一人一個殺法,陝北人的包餃子就是這樣的。
吃罷飯,見天色還早,楊作新提出,他想到父親的墳頭上看一看,祭奠一下他老人家,並且在墳頭上添上把土。母親說,讓蛾子陪你去吧,山上滿是荒墳,哪個是哪家的,你不清楚。於是,蛾子陪著哥哥,上了堖畔,沿著那條弓形的山樑,上到山頂,在那棵老杜梨樹旁邊,在那葬埋著兩個古老的風流罪人的那一處墳地裡,找到了楊幹大的墳塋。
一個普普通通的土堆,簡單,平常,要不了多久,如果沒有人照管,這墳頭就會被黃風和雨水拂平。站在父親的墳頭前,楊作新有許多感慨,父親的音容笑貌,這一刻,倒海翻江似的湧滿了心裡。像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像一切為人子者這時候應該想到的那樣,楊作新此刻覺得,他欠父親的太多,或者說父親給予他的太多。他覺得父親還沒有給他一個償還的機會,就這樣匆匆撒手而去了,實在叫人遺憾。他想到父親一生一天好日子也沒過過,一天福也沒享過,眉頭的鎖結一天也沒開啟過,這似乎是他的一個失職;而他所從事的事業,正是為了在未來的某一天,讓千千萬萬父親這樣的人能過上好日子,能放開肚皮吃上一頓,能在業餘時間除了捉蝨子以外,還有另外的精神活動;這一刻他意識到了自己使命的神聖,他的心中除了原先的悲愴之外,又加上了一層崇高的感覺。
他跪了下來,為父親燒紙,燒完紙,又接過楊蛾子端上山來的一碗涼水。鄉里人除了年節,難得見酒,遇到事情,水酒水酒,便以水代酒。楊作新接過水酒,跪在地上,自左至右,將那水酒,成一條直線,灑了三巡。祭奠完了,便將那隻盛水的粗瓷大碗,揚手高高舉起,“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瓷碗頓成碎片。這叫“摔瓦罐”,本該是楊幹大入土那天,他該做的,現在補上。一切結束後,就又叩了個頭,然後一手拄地,站起。
楊蛾子見畢事了,走過來,為哥哥拍拍膝蓋上的土。和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