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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老太太恰好在這個時候,推開了楊作新辦公室的門。這樣,她原來準備大幹一場的打算,其實已經落空,楊作新將心悅誠服地接受母親的訓導和決裁。而作為楊老太太來說,她此行的目的,便不是成了來迫使楊作新結婚,而是成了在那業已選就的兩個候選人中間,確定一位而已。
母子相見,自然是一場驚喜,知道是鎮上的人將楊老太太接來的,楊作新對鄉親們的淳樸和熱情,又是一番感慨,至於談到婚姻,或者更準確地說,談到蕎麥兒,楊作新也是滿口答應,並且說,其實他的心裡,也傾向於蕎麥,只是怕虧了那靈秀兒,惹她傷心,此刻心裡,正二心不定哩。
楊老太太知道兒子的稟性,心想兒子當年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唸書娃時,就心高氣盛,瞅不上燈草兒,這些年在外邊闖蕩,外邊有的是花花世界,兒子一定早就看花眼了。因此,見兒子應承得這麼利索,反倒起了疑心,以為楊作新是在哄她,打發她走了以後,再把這事擱下。想到這裡,楊老太太說道,既然楊作新答應了,那麼,她就看著楊作新把婚事辦了,再回吳兒堡去。
有楊老太太坐鎮督促,婚事很快就辦了。有鎮上這麼多熱心人乍舞,再加上學生們捧場,婚事辦得很熱烈。辦完婚事後,楊老太太了了一樁心事,歡喜得好像猴兒—般。鎮上的人仍然用毛驢將她送回吳兒堡。行前,騎在毛驢上的楊老太太,又將毛驢停住,把個沒牙的嘴,附在蕎麥耳邊,就新婚應當注意的事項,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地講了好一陣,直說得蕎麥一陣陣臉紅,才算罷休。末了,楊老太太又大聲地對蕎麥、同時也是對楊作新說,等著蕎麥“有”了,就回吳兒堡來生,她要親自看著蕎麥把孩子生出來,她要服侍蕎麥的月子。
鎮上的人見事情已經撮合成了,心滿意足,各人又忙各人的去了。夜來,這幢用做小學校的破廟裡,楊作新摟著自己的新婚妻子蕎麥兒,油燈吹熄以後,也不去計較什麼白臉黑臉,夫妻也還恩愛。那趙督學,婚禮過罷的第三日,來了一趟,見了門上的紅對聯和窗花,臉上變了顏色,後來硬著頭皮推開門見了蕎麥兒,於是明白自己只有喝喜酒的份兒了。她倒也不失身份,屋子裡坐了一陣,說了些在這種場合應該說的話,然後起身告辭。她把自己的所有惱怒和輕蔑,放在臨告辭時。當只有楊作新一人在場,她說了一句話,那句話是:“楊作新,我看不起你!”
趙督學回到膚施城後,派人送來了一盒當時還算稀罕的洋糖(水果糖),算是禮節,從此在膚施城通往小鎮的路上,斷了她的蹤影。趙督學的事,算是了了,楊作新卻沒有料到,他的這樁婚姻,卻又得罪了另外一個人,這人就是靈秀兒。
滿世界上,現在只苦了個自認為是小鎮上“頭道梢子”的靈秀兒。當初靈秀坐在箱子底下的時候,信心十足,勝券在握,覺得身邊粗俗的蕎麥,只不過是陪襯而已。頂多,楊先生將來不婚不娶,她和蕎麥,只不過是演了一場戲,為貧乏的生活增加了一點笑料。誰知,楊老太太一番攪和,竟讓蕎麥佔了上風,走了好運。靈秀兒現在覺得,她在眾人面前丟了臉,她還覺得,楊作新其實心裡喜歡的,還是她。現在,她想耍黑皮,脫了褲子,也到楊先生的床上擠一擠,可是又舍不下這個臉,不是怕文文雅雅的楊作新,更不是怕沒見過世面的蕎麥,她是怕學校裡楊作新養的那一群活蹦亂跳的學生娃,出她的洋相,所以不敢過於造次。靈秀沒了訣,每天,她就在家門口的�畔上,對著學校,罵一陣髒話,唱一陣酸曲,嚇得蕎麥,紅著臉,捂著耳朵,躲在楊作新的房裡,不敢出來。
就這樣好長時間後,來了個趕牲靈的。靈秀家和這小學校,隔著一條騾馬大道,那趕牲靈的,聽見�畔上有人在罵髒話,叫一聲“這女子好口才”,於是吆住騾子,跟靈秀對罵起來。一來一往,成套的髒話配合得十分默契,正像俗話說的“順說順對,斜說斜對”。靈秀見罵髒話和他只罵個平手,於是換了口吻,開始唱酸曲,仍舊是你來我往,不分高低。那支支酸曲,都直唱到撓人處,才算罷休。最後,那趕牲靈的找了個藉口,說是要討口水喝,便進了靈秀的暖窯。第二天早晨,天不明,一頭大騾子,就把靈秀兒拐跑了。鎮上人操起農具,攆了半天,也沒見靈秀的蹤影———兩條腿哪有四條腿快!後來,鎮上有人,在北草地見過她,說那靈秀,果然跟趕牲靈的結婚了,見到鄉親,不問長不道短,只一個勁地打問教書先生的訊息。
靈秀跟人一跑,算是解放了蕎麥,從此晚上睡覺偎著楊作新,才覺得瓷實了。楊作新的耳根,也覺清靜了許多,偶爾想起這女子的痴情,也不無一絲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