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巉巖與礁石間穿梭前進。巉巖與礁石,有的低淺、有的高聳。低淺者,有的整個躺在拍擊的海浪底下而看不見,有的露出一半,露出的部分覆蓋銀蓮、藤壺、細長海蕨等,看起來彷佛海怪——帶殼或變形扭曲的海怪。至於高聳的礁石,就成為海上懸崖和險峰,有的全拱、有的半拱,有的像雕塔、有的是奇妙的動物形狀:豬背、蛇頭等,但不管像什麼動物,一概是巨大、變形、散漫的,宛若生命中具意識地在這些岩石中掙扎扭動。海浪拍打這些巉巖,發出如同呼吸的聲響,而且一塊塊被燦亮激烈的水花濺得溼透。靠南有一塊這種岩石,很明顯可以看出一個人形,這個人隆背大頭,頗為高貴,兀立在海上,垂頭深思。可是,等船隻行過,在北方從石頭背面看去時,人形的所有特點全部不見,而與別的岩石合併形成一個巖洞,巖洞內驚濤駭浪,轟隆巨響宛如雷鳴,那聲音聽起來像是某個字詞或成串音節。他們繼續前進,咆哮的迴響減弱了,但那串音節反倒清晰可辨,亞刃於是說:「那巖洞裡是不是有聲音?」
「大海的聲音。」
「但好像在說什麼話。」
雀鷹細聽,看一眼亞刃,再回望那個巖洞。「你聽起來像什麼?」
「好像發著『唵』的音。」
「在太古語裡,『唵』代表『啟始』或是『很久以前』的意思。但我聽起來卻像『吽』,那是表示『結局』的一種方式——你注意前面!」雀鷹戛然住口;亞刃也同樣警告他:「有沙洲!」
雖然「瞻遠」像身處險境的小貓,謹慎擇路,但好大一陣子,他們兩人仍忙於操舵駕船。所以,那個永遠轟隆響著某種字義的巖洞,就漸漸被拋在後頭了。
這時,海水變深了,他們已出了幻變不定的巖群,前方巍然聳立一座巨塔般的島嶼。它的巖壁是黑色的,由無數圓柱或巨臺擠壓而成,邊緣直,表面平,突出於海面足足有三百呎高。
「那是『凱拉辛城樓』,」法師說:「很多年前我來這裡時,那些龍群與我交談時,告訴我這個名稱。」
「凱拉辛是誰?」
「群龍之中,最高齡的——」
「這地方是他建造的嗎?」
「我不知道。我不曉得這地方是不是經過一番建造才有的,我也不清楚他有多麼年高。雖然我用人稱的『他』來稱呼,但我實在不知道……在凱拉辛眼裡,奧姆安霸像是剛滿週歲的小毛頭,你我則如蜉蝣。」
雀鷹仔細審視那些驚人的巖壁。亞刃則仰頭不安地注視它們,想象著一條龍如何從那高遠的黑色崖壁邊緣下降,來到他們上方,影子幾乎遮蓋他們。但沒有龍出現。他們緩緩透過岩石背面,由於這裡海風吹下到,所以水面平靜,也沒什麼聲音,只聽見被陰影遮蓋的海水輕拂巖柱的呢喃。這裡海水深,也沒有暗礁或突巖,亞刃當家掌船,雀鷹站在船首,搜尋前方的峭巖與明亮的天空,希望見到凱拉辛。
船隻終於經過「凱拉辛城樓」那片偌大陰影海域,進入傍晚的陽光中。他們正貫越龍居諸嶼時,法師抬頭,表情像個見到目標的人那樣——前方大片金色陽光再過去些,鼓動金色翅翼翱翔而來的,是奧姆安霸。
亞刃聽見雀鷹向他高聲說:「阿若·凱拉辛?」他猜得出這句話的意思,但不懂那條龍回答了什麼。不過,耳聞太古語時,他總是感覺他就在瞭解及近乎瞭解的鄰界點上,彷彿那是他曾懂、但現今忘記的一種語言,而不是他從來不會的一種語言。法師講太古語時,比講地海赫語時聲音清晰多了,而且彷彿產生一種靜默的氛圍,有如輕觸一口大鐘所致。但那龍講話的聲音則像敲鑼,深沉及尖銳兼具;或者說,像敲打鐃鈸時的磨擦聲。
亞刃看著他同伴站在窄小的船首,與遮去半片天空而盤旋在他頭頂上的巨大生物交談,他於是理解到,人類多麼渺小、多麼脆弱,卻又多麼可怕。思及此,他心中不由興起一種慶幸的自豪。因為那條龍只要伸出有巨爪的腳,輕輕一撥,可能早就把底下那人的頭與肩撕裂;也可能像石子擊沉一片浮葉那樣,把這條船擊沉——如果「大小」是唯一關鍵。但雀鷹與奧姆安霸同樣危險,那龍也明白。
法師回頭叫他:「黎白南。」男孩雖不想靠近那兩個長十五呎的上下顎,以及那雙從空中向他虎視耽耽、瞳仁細長的黃綠色眼睛——連一步之遠的距離都不想靠近,但他仍起身向前。
雀鷹沒對他說什麼,只伸一隻手放在他肩頭,繼續對那條龍說了簡短一段話。
「黎白南,」巨龍宏大的聲音說著,但不含半點兒熱情。「阿格尼·黎白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