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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不好意思——不,不是不好意思,應該是不太自然吧;我突然想起幾周前她曾對我講起的她父親的故事。她父親和克拉科夫的其他教授們像豬一樣被趕到一起,然後被納粹的機槍在寒冷的冰雪中槍殺。我想,上帝啊,我們這個時代的美國人畢竟沒受到什麼傷害。哦,我們都曾勇敢地參戰,做了應做的事,但比起無數的歐洲殉難者來說,我們失去的父兄的人數又算得了什麼。我們都太幸運了——幸運得讓我們有些無法消受。
“時間已過去很久,”她接著說,“現在我已不再像過去那麼傷心,但我還是很想念他。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正是這一點使整個事情更糟,斯汀戈!你想,所有的壞蛋——波蘭的,德國的,俄國的,法國的,所有國家的——所有這些罪人都逃脫了懲罰,那些殺猶太人的人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在德國,在阿根廷;而我父親——一個好人——卻不得不死去!這不足以使你對上帝失去信心嗎?當上帝把身體背對著你的時候,你還能相信他嗎?”她像火山爆發般洶湧而出的這段話令我大吃一驚;她的手輕微地抖動著,然後她平靜下來,又一次——好像她已忘了曾對我說過,或許再說一遍可以讓她感到一些安慰——講起她父親多年前在盧布林冒著生命危險從俄國人的大迫害中營救猶太人的故事。
“L‘ir·nie在英語裡怎麼說?”
“諷刺?”我說。
“對,諷刺。像我父親這樣的人多麼具有諷刺意味啊。冒死救猶太人,自己卻死了,而屠殺猶太人的人還活著,有很多的人,現在仍然活著。”
“我想,就世界而言,那不算是一種諷刺,蘇菲。”我簡練地總結性地下了一個很嚴肅的結論。這時我覺得需要去放鬆一下。
我站起身朝男廁走去,覺得面板有些發燙。這都是因為啤酒的作用。我非常喜歡楓苑的男廁。在那兒,我稍稍前傾著,對著小便池酣暢淋漓地放出如小溪清澈的尿液。牆那邊隱隱傳來留聲機放出的樂曲,羅哈多小子、沙米·凱葉還是謝普·菲爾茲,管他呢,我可以細細地想想自己的心事。二十二歲,多好的年齡,喝得微醉,知道自己案頭上的工作進展順利,創作熱情高漲不衰,沉醉於托馬斯·沃爾夫的讚美詩之中——確信青春的活力永不衰竭,在藝術殿堂裡的痛苦煎熬終將得到回報,那便是名聲、榮耀和美女的愛慕。
我一邊痛快地撒著尿,一邊看著牆上無所不在的同性戀的下流畫。(上帝知道,這不是楓苑的常客畫的,一定是那些臨時“到此一遊”的人乾的。他們不管什麼牆,只要是人們有可能涉足的下流場所,都會畫上一些,根本不管這種可能性大不大。)
我開始仔細研究這些已經蒙上汙垢但仍很生動的畫:其中一幅形同外面那幅壁畫的姐妹篇,堪稱三十年代的佳作。這是一幅天真的下流漫畫,畫中的米老鼠、唐老鴨擺出一付窺視姿勢,從公園的花格牆孔中偷看露出漂亮勾人的小腿和大腿的小貝蒂·布普蹲在地上撒尿。突然,我像被針刺了似的嚇了一跳,彷彿一隻邪惡的、不自然的禿鷲從眼前飛過。我馬上明白過來,是那兩個託缽的修女走錯了地方。她倆發出一聲粗啞的義大利語的喊叫聲便慌忙逃了出去,我倒希望她們看到了我的“寶貝兒”。難道她們的出現——與剛才蘇菲的不祥預感如出一轍——也預示著隨之而來的十五分鐘後的不幸嗎?
我往桌子走去,很遠便聽見了內森的聲音,壓住了謝普·菲爾茲潺潺的樂聲。他的聲音並不很高,但卻十分刺耳,好像一把鋼鋸把音樂聲嘎然切斷,一聽便知出了什麼麻煩。我想退回去但又不敢,彷彿空中有股無形的力量將我拉向那聲音和蘇菲。內森完全沉浸在他的滿腔仇恨中,正將怒火向蘇菲擲去。他專心得心無旁鶩,我在桌邊站了很久,聽著他對她罵著那些汙言穢語,不知該如何是好。
“難道我沒告訴你我對你惟一的要求便是忠誠嗎?”他說。
“說過,可是……”
“難道我沒告訴你如果你再和這個叫凱茨的傢伙在一起——除了工作之外——如果你和這個下賤的人一起走上十英尺,我就會撕碎你嗎?”
“說過,可是……”
“今天下午他又用他的車送你回家!芬克看見了。還不止這些,他媽的下賤東西!你還帶他到你房間裡去,和他呆了一個小時。他是不是和你幹了好多次?哦,我敢打賭凱茨用他那脊椎按摩師的快槍幹了好多次!”
“內森,你聽我解釋!”她懇求著他。她完全慌了神,語無倫次。
“閉上你的鳥嘴!沒什麼好解釋的!如果那個好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