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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輕嘆一口氣,道:“可憐那季羅,魚躍龍門不成,倒是連杯送行酒都沒有喝上。無頭的屍身被草蓆捲了卷,就扔到亂葬場中。據打更的老漢說,當晚那屍身就被野狗開膛破肚,吃了個乾淨,實在是……慘啊……” 掌櫃的拉長了腔調,除了文元朗,眾人也都面露不忍之色,霍子謙更是皺眉道:“哪怕同年的儒生幫著收斂一下也好啊……” “可不是所有人都跟霍兄這般菩薩心腸”,接話的是一直縮在角落裡的一位儒生,名叫蔡年時,他面有菜色,消瘦肌黃,顯然家中也不富裕,他聲音柔柔弱弱,比柳七更像一名女子:“考場中出了這等事,同年考生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將自己也牽涉其中,哪還有心去為季羅收斂屍身呢……” 兔死狐悲,眾人也跟著為之一嘆。 “掌櫃的,講到現在,這捧頭判官可是還沒出場啊。”沈忘溫聲提醒道。 掌櫃的一拍腦門,道:“嗨呀!可不是,這講了半天,正主兒還沒說到呢!那年季羅砍頭的時候,我可是去了,京城的好些百姓也看了個真切,季羅被押赴刑場之時,嘴中高喊冤枉,其聲不絕,很是哀切。然而,人贓俱獲,豈是他喊幾聲就能翻案的呢?是以,喊到最後,喊冤變成了哀哭,哀哭又變成了痛罵,字字泣血。”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季羅當時說,鬼神掌生死,日月朝暮懸,清濁難分辨,季羅我實在冤……” “掌櫃的……這是……《竇娥冤》的唱詞吧……”蔡年時實在忍不住,小聲提醒道。 聞言,眾考生都嘰嘰咯咯竊笑起來,文元朗哼了一聲,竟是再也不肯聽,拂袖離席。掌櫃的鬧了個大紅臉,爭辯道:“反正,就大約是那個意思!季羅就是說自己冤枉,等到了閻羅殿,要向閻羅王稟明冤情,再回人間復仇!” “再回人間……”程徹喃喃著。 “既然季羅至死都堅稱自己有冤屈,此案是否徹查?”柳七肅著臉問道。 “徹什麼查啊……人都死了,還能怎麼樣啊!”一考生無奈嘆息道,柳七回頭看了他一眼,那考生瞪大眼睛噎了一下,側過頭去跟身旁的友人低聲嘟囔:“今年這是選天子門生還是選公主駙馬啊……怎麼都長得……” 竊竊私語被淹沒在逐漸高漲的討論聲中,唯有程徹呆坐著,不發一言,沈忘歪著頭,用扇骨輕輕敲了敲程徹放在膝上的手:“清晏,你還好吧?” 程徹回過神,正欲回答,卻聽掌櫃的繼續高聲道:“此案若有冤屈,來年科舉之時,我必化身判官,為自己討個公道!” 那掌櫃的故意學著戲腔拔高了音調,眉眼也靈動地瞟來瞟去,鬨笑聲再起,唯有沈忘、柳七和霍子謙沒有笑,他們的沉默在眾人之中顯得格格不入。突然,程徹騰地站起身,由於起來得太猛,方才端坐的長凳還兀自顫動個不停。 “來年科舉……不就是今年?”程徹認真地問道。 “你瞧,他還當真了!”不知是誰蹦出來一句,眾考生開始指著程徹放聲大笑。 “可我真的看到他了!”程徹的嗓門本就比尋常人大不少,情急之下喊了出來更是壓過滿堂的鬨笑,字字清晰可聞。 所有人瞬時安靜了下來,程徹繼續道:“我剛剛的確看到一個穿著補掛朝服,戴著朝珠,捧著自己腦袋的人,就在街上晃盪,我本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可現在聽掌櫃的一說,不就是那回來討公道的捧頭判官嗎!” 眾人鴉雀無聲,都瞠目結舌地仰視著站在大堂正中央的程徹,他滿臉誠摯,不似作偽,讓剛剛調笑的人也起了動搖之心。 正在屋中掉針可聞之時,客棧的院門突然“砰砰砰”地敲響了!那聲音如同炸雷一般,讓每一個正專注於故事的考生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戰。 掌櫃的也愣住了,這已然是宵禁時分,街上早已沒有了行人,更遑論前來住店的考生了,那此時瘋狂敲擊的院門的,又是誰呢? 就在大家都面面相覷,不敢動作之時,程徹一拍桌子,怒道:“我倒是要看看,這捧頭判官究竟是何方神聖!” 當下便踢開一個礙事的長凳,向院中走去。沈忘合攏摺扇,緊跟在他衝動冒失的好友身後 ,柳七也放心不下,站起身來。三人說話間就走到了院門處,門上已經加了門閂,此時正隨著敲擊聲震顫個不停。 程徹深吸一口氣,朝身旁的沈忘看了一眼,沈忘衝他點點頭,程徹心下大定,抬手便抽出了門閂,院門轟然洞開! 門外之人顯然是沒有料到大門會開得如此之快,手臂還保持著敲門的姿勢,這邊廂卻敲了個空,一個趔趄,撞到了程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