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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得一點也沒錯,學生的兄長自然也是為了學生好。可是,學生還是想要問一問,問一問那泥土……那沙礫……那石子……如果能夠選擇,她們想要去哪裡?”沈忘垂下眼簾,溫柔地笑了:“而學生也私心希望,聖上也能存著這麼一顆心。” 海瑞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的男子,他笑得那般溫潤,而那種獨屬於女子的柔軟,本是他海剛峰所深惡痛絕的。若要行為國為民的大義,就必須拋家舍業、斷情絕欲,將忠君愛國之道凌駕於兒女情長之上。他一直以來就是這樣認為的,也一直以來就是這般奉行的。 可也許,海剛峰自有他顛撲不破的道義,而沈無憂亦有他不容辜負的人心,誰又能輕言對錯呢?亦或者,循著那開滿花的路徑,就未免不能到達他所希冀之地。可是那樣一條路,會不會比他所選擇的大道還要艱辛呢? 海瑞深深地嘆了口氣,彷彿把腹中的濁氣盡數吐出一般。再抬起頭來,他的臉上也有了慈祥而淺淡的笑意:“既然如此,就做沈御史認為對的事吧……” 老人的目光緩緩上移,看向瓊州府萬里無雲的碧空。此時正是萬曆元年,距離海瑞病故尚有十五年的時光。他的一生經歷正德、嘉靖、隆慶、萬曆四朝,其人清正廉明,剛正不阿,從未動搖。在他漫長的七十三年的人生中,所遺留給後人的無非俸銀八兩、葛布一端、舊衣數件而已。 萬曆十七年,萬曆皇帝朱翊鈞派遣行人司行人許子偉親赴海南,督造海瑞墳塋。海瑞身後並無子嗣,許子偉便在墓旁搭棚棲身,為恩師守孝三年方才回京覆命。 據說,海瑞死前曾致許子偉手書一封,正面端正寫著兩個大字“忠孝”,而信箋的背面又書“人心”二字。沒有人知道“人心”二字所從何來,這封信只是靜靜地擱在許子偉官皮箱的最底層,陪他度過了與海瑞一樣風骨嶙峋的一生。 夢遠 (一) 金秋十月, 沈忘一行終於踏入了京城的地界兒。這一路上,他們先是去了趟南京,同李時珍與春山短暫相聚。又在李時珍的一力安排下, 坐上了直抵京師的川上船, 順風順水,日行兩百里,沿著漕河如箭一般乘風破浪。在臨淄,沈忘一行人安撫了一下從濟南府趕過來的霍子謙,和清瘦了兩圈兒, 老了數歲,擔心得夜不能寐的霍師爺吃了一頓大餐後,又急急忙忙地乘船北上,終於在十月初趕赴京城。 北京的秋景最為炫目瑰麗, 無論是火紅色的楓葉, 亦或是金燦燦的銀杏, 還是草木葳蕤的群山, 都爭先恐後地在這卷秋日的畫布之上留下自己最榮耀的色彩。這種氣勢恢宏、色澤濃郁的北國風光, 一掃眾人一路行來的疲憊, 而城門口迎候之人則更是讓大家欣喜非常。 “年時!” “沈……沈兄!程兄, 還有柳姑娘, 易姑娘!”多年未見的蔡年時早已沒有了當年惶惑畏縮之態,京城為官的他胖了些許, 面色也紅潤了許多,只是眉眼之間時不時流露出的羞澀與純善,倒是與當年那寒門出身的狀元郎一模一樣。 不知是不是等候多時被秋風撲了眼睛, 蔡年時的眼眶紅紅地,他抓著沈忘的手, 許久不肯放開。見到了故人,程徹也是興奮非常,他大力地拍打著蔡年時的後背,表達著自己的喜悅與思念,易微蹦跳著在眾人身旁竄來竄去,連柳七的臉上也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年時,久等了吧?”蔡年時的手涼得跟在井水裡浸過一般,再加上他因為激動而顫抖個不停的指尖,讓沈忘不由得為這位老友憂心。因為路程遙遠,沈忘也說不清究竟何時能夠抵達京城,再加上書信往來的耽擱,時間上的誤差就更是難以計量了。看蔡年時的樣子,估計不知等了多少日,也不知在城門口徘徊了多少遍了。 “沒等多久,今日……今日才剛來!”蔡年時趕忙搖了搖頭,拼命挽起嘴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誰料笑得太用力,倒是噴出了一個鼻涕泡,笑得易微和程徹差點兒撞在一起。 蔡年時又是羞臊又是開心,一邊用絹帕擦拭,一邊引著眾人往城內走去。為了給友人們接風洗塵,他咬咬牙出了重金包下了當年登雲客棧的二樓。這登雲客棧是蔡年時與沈忘等人初次會面之所,亦是他人生的轉折之地,無論是於蔡年時,還是於沈忘,登雲客棧都是極有紀念意義的地點,這也是蔡年時不惜花大價錢包下客棧二樓的原因。 自洪武年間,明朝官員的俸祿就頗為緊張,即便經過數次增俸,四品以下的中下級官吏依舊俸祿偏低,更何況蔡年時無非一名小小的翰林院侍講,正六品的官職,十石的月俸,若是不貪墨,實在是捉襟見肘。可偏偏蔡年時打定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