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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頭,從過往的回憶中抽離而出,她站在燭光籠罩的光影裡,影影綽綽,她那般孤獨,卻又似乎從未孤身一人。“可是,我們一個是妾室,兩個是婢子,又能做些什麼呢?後來,韓夫人聽說朝廷要派巡按御史來查證王夫人病逝的事情,便決定藉此為王夫人討一個公道。所以,我們便想到了死……” “婢子與寒花爭執了許久,究竟是誰來做最後收尾的那個人。最後,當然是婢子贏了,就由婢子來做那個最後的惡人……” 甘棠仰起頭,臉上浮起一絲悵惘的笑意:“韓夫人說得沒錯,女子命如草芥,可能把握在女子手中,也唯有一命而已。於是,我們便決定在韓夫人的安排下,製造兇案,爭先赴死,讓前來查案的御史不得不引起重視,也讓老爺——” “也讓老爺替你們的荒唐頂罪!?甘棠!老身照拂你多年,你竟然恩將仇報!你,韓念允,寒花,竟……竟是這般下作人物!”謝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指著甘棠的鼻子疾呼道。 甘棠垂下眼簾,鄭重地向著老夫人叩拜道:“老夫人,甘棠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辯駁,但韓夫人與寒花絕不是老夫人口中的下作人物。當時甘棠一心復仇,的確是沒有將老爺甚至許公子的安危放在心上,可寒花性格溫順善良,擔心會真的害了老爺、害了海家、害了許公子。韓夫人卻說——” “來的是沈御史,他能查出來的,他是個好官……” 沈忘攥緊了雙拳,只覺胸中一股積鬱之痛直衝天靈蓋,讓他恨不得仰天悲呼:女子實苦,女子實苦啊! 唯有一死,她們的苦難方有機會被聽到;除了一死,她們再無鋒銳! 沈忘強壓下心中的憤怒與悲愴,問出了他最後一個無法解釋的疑問:“甘棠,你知道韓夫人已經有孕了嗎?” 此言一出,謝老夫人差點兒暈厥過去,海瑞疾步上前,將老夫人護在懷中,卻沒有著急離去,似乎也在等著甘棠的答案。 “我知道……我們都知道”,甘棠幽幽道,“寒花也曾勸過夫人,不如將孩子生下來再動手,可夫人說……” “夫人說什麼?”海瑞開口了,沈忘驚異地發現,這位老人的肩膀垮了下來,往日裡筆直的腰桿也彎駝了。 “夫人說,她不想這世上再多一個環兒。” 海瑞的頭頹然垂了下去,再也沒有發出一絲聲息。 窗外的雨聲轟然作響,似乎要衝刷盡這世間的一切汙穢與悲愴。沈忘抬眸,凝望著籠罩著整個海家老宅的浩瀚雲雨,在那隆隆而動的濃黑陰雲之下,在那昏昏燭光形成的光明之上,有一片灰色的陰翳鋪展而成的空間。它介於黑白之間,沉默而卑微地匍匐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裡,既非純粹的黑暗,亦不是絕對的光明。 然而,隨著這場暴雨的終去,這片苟延殘喘的灰色,也終將被黑白分明的世界徹底吞噬,再也留不下絲毫的聲息。而那隨著雨聲爆發的怒吼與吶喊,還會有多少人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