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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靜靜地聽著,食指輕輕在椅子的手把上有節奏地敲擊,這習慣性的動作同屏風後的沈忘一模一樣:“所以,你猜到了我與令嘉的關係,便刻意洩露了你尋覓花石綱名錄的訊息,引得令嘉對你出手?謀士以身入局,無憂,當真好手段。” 沈忘垂下頭,露出一個苦澀而悲涼的笑:“所以,現在能告訴我了嗎?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沈忘輕聲一嘆,一直微笑著的眸子緩緩下移,看向那屏風前的地面,那裡隱約透出屏風後的沈忘端坐的影子,與他略有些歪斜扭曲的影子相互交疊,構成一個擁抱的姿勢。“為了活著。”沈念輕聲道,“他們能這般對待高大人,就不會這般對待我嗎?高大人名滿天下尚且如此,若我不反抗,會有什麼後果?我若死了,我的妻兒怎麼辦,沈家怎麼辦,無憂——你怎麼辦?只要高大人能重返內閣,這一切都能轉圜。” 屏風後寂然無聲,片刻後沈忘悲憤的聲音如同驟然燃起的烈火,灼得人眼睛發燙:“那事到如今呢!嫂嫂怎麼辦,沈家怎麼辦,你——又該怎麼辦!”他騰地站起身,聲音中帶著哽咽:“你告訴我,如何轉圜?” 沈念抬眸看向那扇大理石屏風,露出一個極溫柔的笑容,如同綻開在雪原之上的蒼白梅花:“無憂,在你發現真相的那一刻,你就該知道這一切的結局了。”沈念站起身,略一振衣,向著屋外走去。 行到一半他緩了步子,悠悠道:“放了那丫頭吧,一切因果皆由我而起,與她無干。成王敗寇,我——無怨無尤。” 被塞住了嘴的王令嘉發出一聲崩潰地悲鳴,沈念再也沒有停留,頭也不回地走下樓去。 教坊司依舊是華彩奪目,人聲鼎沸,沒有人在意這一對兄弟的悲歡離合。樓下一群孩童手持花燈嬉鬧著跑過,清脆而稚嫩的笑聲傳入沈唸的耳朵。沈念眸光微動,不知為何探出頭向樓下的街道看了過去,只看到那些孩童歡叫著跑遠的背影。 他們跑得那麼快,那麼歡悅,手中持著的花燈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光的河流,而河的兩岸,站著曾經年少的兄弟二人…… 沈唸的唇角顫了顫,眷戀地向那掩蔽著二樓的房門看了一眼,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沈家……總得護住一個吧,此番我們兄弟二人的界線徹底劃清,應能保你無虞……” “無憂啊,你終究長大了……” 一陣寒風襲來,窗沿下提前盛放的白梅,悠然落下。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而屏風後的沈忘只覺胸口一陣劇痛,一股熱流湧上喉嚨,他想抬手去阻卻已然來不及了,一口鮮血噴濺而出,在石質的屏風上留下如同紅梅般綻放的血痕。他再也支援不住,兩眼一黑摔將過去。 沈念知己事敗,投獄自首。因此案牽連甚眾,萬曆皇帝命都察院會五府六部、通政司、大理寺、六科十三道官員參與審訊。科道官紛紛上本,除彈劾沈念外,沈忘亦成了眾矢之的,更有甚者要求沈忘自裁謝罪,萬曆帝皆留中不發。除沈念一人外,並無第二人經受牢獄之災。 因親手將自家兄長送入囹圄,沈忘心神俱損,昏聵數日不醒。直到京城初雪,方才悠悠醒轉,不顧身旁友人攔阻,自請入宮。 踏入大殿的靴底還沾著餘雪,在石階上留下淚漬般地水痕。沈忘的腳步沉重而緩慢,大殿上端坐的帝王垂眸看向他,看不清表情。 青色的朝服之上繡著鸂鶒,隨著沈忘的腳步栩栩而動,如同活過來一樣。沈忘緩緩跪下,姿態端肅,聲音裡帶著大病未愈的沙啞:“罪臣沈忘叩見陛下。” 空無一人的大殿中,沈忘的聲音撞擊在地面和牆壁上,產生了空洞的迴響,同殿上枯坐的帝王一般孤獨。朱翊鈞沒有回話,彷彿並沒有聽見沈忘的認罪,沈忘待了片刻,將自己頭上的烏紗摘下,端正地放在冰涼的地面上。 “罪臣沈忘自知罪孽深重,懇請聖上治罪。” 回應他的是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朱翊鈞自殿上步下,行至沈忘面前。沈忘沒有抬頭,他安靜地看著地面,等待著來自天子的雷霆萬鈞。朱翊鈞表情複雜地看了沈忘半晌,竟是緩緩蹲了下來。 他捧起那頂烏紗帽,輕輕拍打了數下,遞還給沈忘。沈忘抬起頭,往日裡明亮落拓的眸子裡盡是血絲。 “沈先生,朕——不是趙構。”少年的目光直直地看過來,似乎能將人心灼一個洞,“大義滅親,大忠滅心,朕知道你做出了怎樣艱難的選擇,無論旁人說什麼,朕從來沒有怪過你。”他艱難地喘了一口氣,雙唇翕動:“朕只是怪自己,身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