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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地拍撫著,一股辛酸驟然襲上眼角,差點兒掉下淚來。可那淚水還沒在下睫上凝結成珠,一陣刺痛從風府穴處傳來,沈忘兩眼一黑,軟倒在柳七的懷裡。 柳七垂首看著床上昏睡不醒的男子,笑著搖了搖頭。他還是如同往常一樣,聰慧機敏,卻唯獨學不會對身邊之人留心。若他但凡對自己存有一絲一毫的防備,方才那紮在風府穴上的一針也不會這般立竿見影的效果。 臨行前,她本想給他留下寥寥數語,卻提筆忘言。狼毫筆上的墨珠兒滴下來,在白竹紙上氤氳開來,如同未乾的淚痕。也罷,能訴之筆端的話語,他心裡自會懂得,何須再費筆墨?更何況,死生之別,又有哪一字那一句能承其重呢? 想及此,柳七就此擱筆,推門而出,再沒回頭。 若我已成你迎向光明唯一之軟肋,何不以身為燭,照汝前路,痛哉,快哉! 朱翊鈞低頭看了看正在仔細給自己扎針的柳七,露出了一個與自己身份極不相符的,單純到可愛的笑容,心中暗道:柳仵作醫術高超,人又美貌,當真是世間罕有的奇女子,無怪乎沈先生心悅於她了。 他歪著腦袋,樂滋滋地回憶著自己與沈忘初見之時,沈忘用樹枝龍飛鳳舞地在沙地上留下的一行字:靄靄停雲,濛濛時雨。現在想來,沈先生定是從那時起,就對柳仵作存了心思吧?這都多少年過去了,怎麼還沒與柳仵作成婚呢?若真成了婚,那話本上該怎麼寫呢? 心中這樣想著,小皇帝唇角的笑容便也瞞不住,竟是不自覺笑出聲來。而恰在這時,柳七手中的針停了。 朱翊鈞自覺失態,趕緊斂容道:“連日來,柳仵作又要查案,又要入宮為朕施針,實在是辛苦。”他一邊說,一邊衝一旁侍候的馮保使了個眼色:“大伴,將朕昨日得的玉墜子拿來。” 馮保心領神會,轉身便取了來,見柳七還直挺挺地站著,只當她驟然得賞,不知所措,當下寬和笑道:“柳仵作,聖上賞你呢,還不謝恩?” 孰料,話音才落,面前的柳七卻是跪下了:“卑職有罪。” 這一跪,把朱翊鈞和馮保都嚇了一跳,二人對視一眼,馮保趕緊陪笑道:“這如何說的,柳仵作怕是開心壞了。” 朱翊鈞的眉頭卻蹙了起來,面前的柳七雖是跪著,可週身卻散發出一股凜然不容侵犯之氣度,讓人難以逼視。聰慧敏感如朱翊鈞覺察出了不對勁,揚聲道:“柳仵作,起來說話,朕恕你無罪。” 柳七的臉上露出一絲複雜而寬慰的笑意,也不起身,只是肅聲道:“此罪衍及族人,禍至先祖,只怕聖上想恕——也恕不得。” 朱翊鈞小臉兒一板,聲音裡已染了怒色:“朕倒是不信了,還有朕恕不得的罪過!?柳仵作的先祖是誰,又犯下了何等大罪,還需柳仵作替祖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