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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更加無地自容了。
到了七病室門口,單勃反而不敢進去了。我懂那種感覺:好像不進去,那個親人就沒有死,如果進去了,那個事實就真的來了。
站了一會兒,單勃非常小心地開門進去了。
我跟著她走在後面。
然後,我們兩個傻眼了。
沒有看到什麼肅穆、哀傷的場面,卻看到兩個拖著鼻涕的小屁孩兒正在靠窗的一張空床上打著玩兒。
這個病房總共有三張床、三個小鬥桌、三把油漆磨光的木頭靠背椅、兩個鏽跡斑斑的將近兩米長的大號氧氣鋼瓶。病房裡的地面比大廳乾淨,牆壁比廁所幹淨,只有少許的斑點血跡、痰塊兒和蒼蠅屎,不過好像都是陳年的,沾的很結實的樣子,比牆上起皮的白塗料絕對貼的牢靠。
另外兩張床上各躺了一個老人。一個是位胖大老太太,有四層下巴,幾乎要把床壓垮;一個是位瘦小乾枯的小老太太,半躺在床上,好像是裝在禮品盒裡的一截老山參。這兩個病人有氣無力的躺著。給他們陪床的婦女彼此倒聊得熱鬧三光。
兩個小孩兒也不知道是她們誰的,這會兒又開始玩兒摔跤了,“我當爹,你當媽!開始!”大點兒的男孩兒騎在小丫頭身上,上下甩著自己的屁股。
“你給我死下來!”胖老太的陪床大嬸兒起身過去,揪住男孩兒的耳朵把他拽下來。
看單勃的表情,好像是自己到了火星。
找錯門了?沒錯,這是七病房啊,那張空床就是14床呀!
我上前一步,“大姐,14床的病人呢?”
這個穿著黑布棉坎肩兒的大嬸兒扭頭看看我,“拉家去了!”
哈哈,難道真是好了,真是和單勃開玩笑!
我驚喜地問,“她出院了?”
大嬸兒惱怒地瞪我一眼,“拉到太平家(間)去了!”
一回頭,發現單勃已經攤在地上,哭的沒了形。
十分鐘後,我扶著單勃找到了那個縮在醫院角落的太平間。
所謂的太平間,實際上就是靠近醫院後門的一個獨立小院子。破爛的磚牆,裡面一大間水泥頂的平房,門尚好,窗戶很小,玻璃全用三合板代替。那個小院裡已經黑壓壓蹲了一地人。看穿戴都像是農村的,單勃的小姨站在院門口,身後站著一個頭發粗硬的中年人,神態靦腆、謙卑,估計是單勃的姨夫。
小姨一看見單勃,馬上哭著過來,兩個人哭成一團,“今天早上走的,你婆沒受罪!……”她姨夫帶我走到一邊兒,示意我和他一塊兒蹲下,然後又遞了根紙菸給我,低沉、沙啞的嗓音中帶著點感慨,“老婆兒可爭氣!”
我有點不太理解“爭氣”這個詞用在這兒是什麼意思。
她姨夫狠狠地吸了口煙,“老婆兒爭氣啊,走得及時!再拖兩天就得賣房子了。只要一進去——”他指指那座病房大樓,“不脫層皮出不來。”然後,他壓低聲音對我說,“可別跟姣姣說,老婆兒原來還自己藏過二十多片安眠藥。她有點失眠,大夫給她開的有安眠藥。誰知道老婆兒自己又偷偷藏了不少。幸虧被她姨發現了。這都沒敢跟姣姣說。唉,這老婆兒,好人啊!其實平常已經夠爭氣了,啥貴藥都不讓用,啥便宜挑啥,……”
那一天,蹲在那一小片坑坑窪窪的水泥地上,我瞭解到了另一種方式的“爭氣”!
雖然,這種方式的“爭氣”讓我覺得有點憋氣。
可是,那個頭髮硬、亂、牙齒黃、長的漢子說起這個詞的時候,卻帶出了些許悲壯。只是,他自己絲毫沒有覺察罷了。
這個外表毫不起眼的樸實男子在我面前表露出含著悲傷的慶幸:人雖然 “亡”了一個,還好,家沒有“破”。這都要歸功於那個“及時”死去的“老婆兒”的“爭氣”。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的這種慶幸。
也許,這慶幸本身就是一個無法回答的難題。
我沒有準備在那個小縣城長待,第二天還要上班,並且,這後續的事情也太龐雜了。
單勃姨夫說,“現在實行火葬,但老家裡的人要求土葬。”相對那些農村來的親戚,單勃的姨夫就是城裡人,“老家的親戚好攀比,你伺候的再好,治病的時候花錢再多,他們都不管!可要你沒把老婆兒埋好,那你就不孝順了!那些遠房親戚,老婆兒有病的時候基本不露臉兒,人一死,好,全冒出來了。淨都是掛著老婆兒在村裡的老房子……”
她姨夫不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