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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撲向了石壁前,咬住了已經吊在木楔上的狼尾,使勁往下撕,死狼就掉下來,它把狼的前左腿也咬斷了。
天上開始有了雷聲,一疙瘩烏雲從遠處的山尖上忽悠忽悠往村子的上空旋轉,然後就停駐在我的頭上,我知道要下雨了,果然就劈哩吧啦砸下十幾個雨點子,麻錢般大,在地上撲撲地響,像射下來的子彈。這黑雲一定是死去的狼的靈魂所在,我盼望著這場雨越下越大。雨下得大了,人們就不會追殺狼了,那麼,商州還是有一隻狼的,只要有一個狼種,我感覺這隻狼應該是一隻母狼,母狼的肚子裡有一隻幼狼的,這狼就不可能滅絕了。雨真的就下大了,剝狼的人和孩子都跳進了鐘樓裡,而我和翠花仍立在雨地,我說:下吧,下吧,下刀子也好!
但是,圍剿最後一隻狼的行動並沒有因雨而停止下來,雄耳川的人簡直全瘋了,四個村莊的男男女女,而且還有著孩子都武裝了,從盆地的四角往中間地毯式的搜尋,鐘樓下剝狼皮的人竟敲響了鐘聲,到處是鑼鼓臉盆火銃聲。我和翠花跑過了雨地,站在了公路邊的一棵槐樹下,槍聲又脆脆地響了幾聲。我覺得這些槍聲打在了我的身上,渾身已經洞穿了無數的窟窿,翠花則死死地摟著我的脖子,我說:“舅舅,打吧,由你們打去吧,那最後的一隻狼能不能躲過死亡就看它的造化了。公煞上,時不時有人緊張巡邏,皆是三五一組,手持了器械。他們見了我不屑一顧,我也就蹲在那裡吸菸,擺弄著我的相機,為這些兇惡的人拍下照片。我的腦海裡閃過了一個念頭:不能為狼的照片辦展覽了,何嘗不展覽一下殺狼人的照片呢?我扭了頭往左前方看去,這一看卻使我驚得目瞪口呆,就在一百米遠的地方,從公路到田地的那一段有個緩緩的小土坡,土坡下是一條水渠,渠上鋪著青石橋,和我做過的夢境中的土坡一模一樣!但遠處並沒有土崖和土洞,也沒有公共車開過來。這當兒,一個老頭就從田頭的小道上拐上了土坡,土坡上雨淋得膠泥起滑。老頭跌了一跤,但他並沒有雙手先觸地減輕身子的被跌,而是去捂頭上的草帽。草帽非常的破爛,他穿的衣服也顯得過於寬大,爬起來一條腿就跛了,一擺一擺向我走來。我看了那麼一眼,開始換膠捲,待老頭走過我的面前了,卻想:他怎麼是一個人?他沒有參加打狼隊伍嗎,那他一個人行走,遇見被追得發瘋的狼會不會有危險?”喂,喂!“我叫起他,”你不是雄耳川人嗎?“老頭並不理會,身子搖晃著走得有些快了,下了公路,走進了中心村子的一條巷裡不見了。東北村子湧出了一夥人來,一陣鑼響,西南村子也湧出一夥人來,接著東南村和西北村也相繼湧出一夥人,回應著敲鑼。我明白這是四股人搜尋完了四個村子,狼仍是沒有尋到的。舅舅就出現了,啊,誰能想到呢,夜裡還是如死了一樣的舅舅現在滿面紅光,手腳剛健,他揹著槍在問:”沒有見到嗎?“
“沒有。”“它不會逃出這個盆地的,四個村子都沒有,一定就鑽進了中心村,守住村的每個巷口,一戶一戶往過搜!子明,子明!”舅舅在叫我。
“你跟著我拍照呀!”他說。
“拍照?”我說,“拍你怎樣打死最後一隻狼?”
但他拉起了我不由分說地進了中心村的一條巷裡,他的手非常有力,像鉗子一樣握得我手疼。巷子裡空空蕩蕩,遠遠的拐彎處是一棵樹,樹下有一個碾盤。“一家一家搜呀,豬圈裡雞棚裡,還有水缸,紅薯窖,狼狡猾得很哩,不可能藏的地方往往就在那兒藏著!”舅舅在指揮著,並帶人鑽進了一戶院子。我坐在了碾盤上,一些未搜尋到狼的人從某家出來再往另一家去,他們都舉著木棍刀鍁,看見了我,還是那麼鼻子吭一聲,只有一個婦女扔給了我一個木棒。我並沒有拿那木棒,我還是決意要走掉,但是,我又看見一個老頭揹著一個背籠從巷的拐彎處出來後匆匆地又往巷子外走。這老頭正是我剛才見到的老頭。老頭的家就在村子裡嗎,是回來取背籠嗎?他跛得更厲害了,在泥濘的巷道里會隨時滑倒,而正在搜尋狼,狼說不定隨時會出現,他手裡卻沒個武器,我把木棒遞給了他。
“喂,老者!”他怔了一下,有些驚慌,看著我。
“這木棒給你。”他接受了,向我點頭,但頭上的草帽卻掉下來,他頭上的發很好,只是額頭上有一撮變白了。我和老頭一塊往巷外走。
我們約摸走過了十米,舅舅從一家院子出來,他本來是要往另一家走的,走過五六步了,突然折過頭來,說:“哎,老者,你不是雄耳川的?”
老頭說:“啊,我在北山,來看我女兒的。”舅舅的目光盯著老頭,一步步走近來,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