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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朝野抨擊以後心理不平衡,藉機發上一通牢騷而已,便靜靜地聽著。
“老夫這些年來與洋人交涉,乾的盡是些糊牆補洞的事情,難免召後人唾罵。身為人臣,明知道身後要背惡名,也不能不勉為其難、代人受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吧,到哪天鐘不響了,和尚也就死了。老夫知道,《馬關條約》是中國人的奇恥大辱,從日本回來便立下惡誓,這輩子若再踏上日本的土地,死後便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李鴻章看蘇元春一眼,嘆了口氣又說:“老夫也希望中國能回到漢武帝那樣的年代:‘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唉,這些都是咱爺倆自己的話了。道光以後國運日下,外侮紛乘,與乾隆、康熙盛世不可同日而語,現在朝廷要你去廣州灣勘界簽約,你敢抗旨不從?不錯,當年同英國人籤的《煙臺條約》、同法國人籤的《中法新約》,還有早幾年的《馬關條約》,都是經老夫一手畫押,但如果沒有朝廷的旨意,誰敢自作主張。不能治本,標還得治吧?當年你在水口關買地葬父,往金龍峒遷曾祖墳塋,不也是治標?國勢如此,無力與列強抗衡,只能委曲求全了。近年來老夫遊歷了西洋諸國,結論只有八個字:變法者興,因循者殆。依老夫之見,辦洋務仍是治本良藥,國富兵精,則民心思定,列強更不敢輕易以武力要挾。以後你若有機會操練新軍,須得學其精髓,切忌東施效顰只取皮毛——剛才你說‘討教’,老夫不敢當,這些話不一定對,可都是肺腑之言啊……”
李鴻章說著說著,又把話題扯到操練新軍的事情上面,令蘇元春一頭霧水。直到幾天以後,接到令他在廣州灣勘界以後,立即率兵十營到淮徐演練新軍、歸北洋大臣節制的朝廷上諭,才算明白了李鴻章話裡的意思。
上年戊戌變法時,光緒為了籠絡袁世凱,提升他為侍郎銜,並破格由從三品提為正二品,專辦天津小站練兵事務。儘管袁世凱在關鍵時刻出賣了帝黨,使百日變法功敗垂成,但仍受到後黨的猜疑,慈禧欽點蘇元春到徐淮練兵,隸屬北洋,分明是讓他同袁世凱分庭抗禮,對他的倚重不言自明。
蘇元春隱隱意識到,旨令他到廣州灣會勘租界,是重權在握的慈禧太后對他重用前的考驗和考察。朝廷外防洋人內防會黨,北方又鬧起了義和團,頗感力不從心,鑑於三點會利用百姓反對割讓廣州灣,乘機拜臺會眾,慈禧太后親自面諭,為防會黨渾水摸魚,必須迅速會勘儘快簽約,了結廣州灣這樁心事。
蘇元春心情十分複雜。徐淮練兵是難得的機遇,鎮邊十五年來含辛茹苦慘淡經營,築成了固若金湯的南疆長城,卻一直為如何償還挪用的底餉操心,為如何平息此起彼伏的會黨遊勇暴亂頭疼。現在終於苦盡甘來,還落實了一百多萬兩練兵專款,更重要的是朝廷對自己的信任和重用。
他實在不想失去這次機會。有得就有失,至於這種代人受過的差使會不會召來後世的罵名,用李鴻章的話說,那是後人的事情了。
動身前往天津乘船南下前夕,廣州灣傳來訊息,團練義勇營正在籌劃對法軍發動新的襲擊。蘇元春暗忖,勘定租界的事已拖了一年多,如果此次襲擊得手,說不定能使自己在談判中處於主動地位,便以途中停留上海考察為名,靜觀局勢變化。
法方聞訊,認為蘇元春有意拖延是對法國的輕蔑,急不可耐地提出抗議,並以停止談判要挾。清廷唯恐夜長夢多,連連電催蘇元春立即搭乘法國兵輪,日夜兼程前往廣州灣。聖諭不可違,他只得乘法艦來到廣州灣海頭法軍兵營,與法方代表開始了長達一個月的勘界談判。
法軍為了增加談判籌碼,派兵偷襲團練義勇營總部黃略村,被團民重重圍困,死傷多人後得援兵救回,又派兵艦數艘、數百名步兵再攻黃略,也是傷亡六十多人後大敗而歸。
在遂溪人民的英勇抗擊下,法軍不得不有所收斂,放棄了大張海口的租界要求而接受清廷的方案,從原來要求的東西約一百二十里,南北百里縮小為東西八十多里、南北三十里的範圍之內。
勘界結束以後,蘇元春電奏清廷:“廣州灣勘界事竣,遵旨馳赴江南練兵。”不日清廷旨復:“有人奏廣西邊防緊要,伏莽亦未淨盡等語……令該提督即日馳回廣西,督率各營,將防務認真經理,以靖邊疆,毋庸馳往江南矣。”
一場歡喜一場空,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難道是缺了哪位權臣沒有拜到,心生怨恨而背後整蠱?難道是因為陛見時出於對太后的尊敬,對她屏退左右欲施親寵的暗示誠惶誠恐、有意避寵而引起太后的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