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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託費慰梅代理出版,後因印刷成本高,而沒有找到出版人。1948年,留英學生劉某為寫畢業論文,將書稿帶到馬來西亞。直到1979年,這份稿子才輾轉找回,並經費慰梅奔波,1984年在美國出版,獲得極高的評價。
梁思成接到林徽因病重的訊息,匆匆結束講學,提前回國。
林徽因的肺病已到晚期,結核轉移到腎臟,需要做一次手術,由於天氣和低燒,也需要靜養,做好手術前的準備。
對於林徽因來講,這段日子是最難熬的。
梁思成回國後,又恢復了他作護士的角色,除去講演外,儘可能抽出時間陪伴她。
他在美國為徽因和親友購買的禮物中,最受大家讚賞的是克勞斯萊牌汽車,它成了林徽因天賜的禮物,她可以被輕鬆地載去訪友或把朋友接來看她。
秋涼以後,林徽因的身體狀況有所改善,她被安排在西四牌樓的中央醫院裡,這是民國時期建築的傑出創造。集民國、袁世凱式、巴羅克風格於一體的四層建築。齊Qisuu書網在這個白色的世界裡,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帽子、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生命在這白色的世界裡僵滯著,沒有流動,沒有亢奮,只有這白色的刺眼的安靜,煎熬著靈魂。她無法拒絕這些。她現在覺得多麼需要有一隻手,把她的絕望稍稍阻隔在命運之上。然而,生活卻像兩個走得不一致的時鐘,內心的一個在沒有節制地奔跑,外部的一個卻早就停止不動。除了這兩個互相分裂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還擁有什麼。
儘管她對這白色的煎熬已不陌生。
這個時期,她寫了《惡劣的心緒》:我病中,這樣纏住憂慮和煩憂,好像西北冷風,從沙漠荒原吹起,逐步吹入黃昏街頭巷尾的垃圾堆;在黴腐的瑣屑裡尋討安慰,自己在萬物消耗以後的殘骸中驚駭,又一點一點給別人揚起可怕的塵埃!
吹散記憶正如陳舊的報紙飄在各處彷徨,破碎支離的記錄只顛倒提示過去的騷亂。
多餘的理性還像一隻飢餓的野狗那樣追著空罐同肉骨,自己寂寞的追著咬嚼人類的感傷;生活是什麼都還說不上來,擺在眼前的已是這許多渣滓!
我希望:風停了;今晚情緒能像一場小雪,沉默的白色輕輕降落地上;雪花每片對自己和他人都帶一星耐性的仁慈,一層一層把惡劣殘破和痛苦的一起掩藏;在美麗明早的晨光下,焦心暫不必再有,——絕望要來時,索性是雪後殘酷的寒流!
這種惡劣的心緒,無時無刻不在纏繞著她。她隱隱覺得,生命的路,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她這時才感到了命運這隻手的強悍。乎是她早已期待過這樣的結局了。生命像一個圓,從一個點出發,最終又會回到那個點上去,誰也無法逃避這種引力。
通貨膨脹的火還在無聲而兇猛地蔓延,市場上的菜蔬幾近絕跡,偶爾有幾個土豆挑子,也會立刻被人搶購一空。為了給林徽因補補身子,梁思成開了車,跑到百里外的郊縣,轉了半天,才能買回一隻雞。
10月4日,林徽因寫信給遠在大洋彼岸的朋友費慰梅說:我還是告訴你們我為什麼來住院吧。別緊張。我是來這裡做一次大修。只是把各處零件補一補,用我們建築業的行話來說,就是堵住幾處屋漏或者安上幾扇紗窗。昨天傍晚,一大隊實習醫生、年輕的住在院裡,過來和我一起檢查了我的病歷,就像檢閱兩次大戰的歷史似的。我們起草了各種計劃(就像費正清時常做的那樣),並就我的眼睛、牙齒、雙肺、雙腎、食譜、娛樂或哲學,建立了各種小組。事無鉅細,包羅無遺,所以就得出了和所有關於當今世界形勢的重大會議一樣多的結論。同時,檢查哪些部位以及什麼部位有問題的大量工作已經開始,一切現代技術手段都要用上。如果結核現在還不合作,它早晚是應該合作的。這就是事物的本來邏輯。
這年12月手術前一天,胡適之、張奚若、劉敦楨、楊振聲、沈從文、陳夢家、莫宗江、陳明達等許多朋友來醫院看她,說了些鼓勵和寬慰的話。
為防萬一,林徽因給費慰梅寫了訣別信:再見,我最親愛的慰梅。要是你忽然間降臨,送給我一束鮮花,還帶來一大套廢話和歡笑該有多好。
在推上手術檯之前,她淡淡地投給梁思成一個無言的微笑。
她躺在無影燈下,卻看到了命運拖長了的影子。她似乎覺得自己走向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沿著一條隧道進入一個洞穴,四周一片混沌。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隱聽到了金屬器皿的碰撞聲。
前夜
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