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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來料理家中瑣事,大表姐也一同來了。表姐到後,家庭教師陳先生的講課也開始了,當陳先生給林徽因講唐詩的時候,大表姐有時也過來聽。
林徽因最後一次見大表姐,是在1934年他們去浙南宣平考察,回來時路過上海,匆匆會了一面。
大表姐也幾乎認不出林徽因來了。她接到信後,知道徽因已病得很重,焦灼不安地登上了北去的列車。
大表姐在北平住了半個月,更多時兩人對望著,沒有什麼話語。但是,又彷彿把許多年要說的話說完了。大表姐依然是那麼純樸,總是默默地幫助母親做些家務,為徽因減輕些負擔。一直到大表姐離開的時候,徽因心裡有許多話想說,但始終沒說出來。那天早晨,徽因無力走下病榻,只是隔窗望著大表姐離去的背影,大表姐沒有回頭,林徽因知道,那是怕她看到那雙流淚的眼睛。
那天晚上,林徽因怎麼也睡不著覺,她隨手拿了一張紙,把給大表姐想說的而沒說的話、把無限的淒涼全部傾注到稿紙上:當我去了,還有沒說完的話,好像客人去後杯裡留下的茶;說的時候,同喝的機會,都已錯過,主客黯然,可不必再去惋惜它。
如果有點感傷,你把臉掉向窗外,落日將盡時,西天上,總還留有晚霞。
一切小小的留戀算不得罪過,將盡未盡的衷曲也是常情。
你原諒我有一堆心緒上的閃躲,黃昏時承認的,否認等不到天明;有些話自己也還不曾說透,他人的瞭解是來自直覺的會心。
當我去了,還有沒有說完的話,像鐘敲過後,時間在懸空裡暫掛,你有理由等待更美好的繼續;對忽然的終止,你有理由懼怕。
但原諒吧,我的話語永遠不能完全,亙古到今情感的矛盾做成了嘶啞。
寫完《寫給我的大姊》這首詩,林徽因彷彿完成了一種訣別,了結了對人生的一份依戀,她覺得悵惘更加深重了。
在這些苦悶的日子裡,寫詩是她唯一的慰藉,彷彿只有用詩句才能把心中的話全部說完。這段日子她寫了很多,每首詩都是當時心境的反映。如《六點鐘在下午》、《人生》、《展緩》奇#書*網收集整理、《小詩》、《惡劣的心緒》等。
她這樣寫生命的無奈:當所有的情感都併入一股哀怨如小河,大河,匯向著無邊的大海,——不論怎麼衝急,怎樣盤旋,——那河上勁風,大小石卵,所做成的幾處逆流小小港灣,就如同那生命中,無意的寧靜避開了主流;情緒的平波越出了悲愁。
——《展緩》她這樣寫命運的渺茫:感謝生命的諷刺嘲弄著我,會唱的喉嚨啞成了無言的歌。
一片輕紗似的情緒,本是空靈,現時上面全打著拙笨補釘。
肩頭上先是挑起兩擔雲彩,帶著光輝要在從容天空裡安排;如今黑壓壓沉下現實的真相,靈魂同飢餓的脊樑將一起壓斷!
我不敢問生命現在人該當如何喘氣!經驗已如舊鞋底的穿破,這紛歧道路上,石子和泥土模糊,還是赤腳方便,去認取新的辛苦。
——《小詩》之一她這樣寫人生的匆忙:你是河流我是條船,一片小白帆我是個行旅者的時候,你,田野,山林,峰巒。
無論怎樣,顛倒密切中牽連著你和我,我永從你中間經過;我生存,你是我生存的河道。
理由同力量。
你的存在則是我胸前心跳裡五色的絢彩但我們彼此交錯並未彼此留難。
…………
現在我死了,你,——我把你再交給他人負擔!
——《人生》這些日子,她生活在自己詩意建構的世界裡。在這個世界裡,她的靈魂,才能接近那些像預謀幸福一樣,預謀死神的先哲。
在心靈的路程上,落日的景象決不僅僅是輝煌,林徽因覺得她走得已經很疲憊了,一雙腿再也承受不住一個影子的重裡。
有一些東西是她一生苦苦追尋過的,有一些東西卻看它在歲月的指縫裡流逝。生命就是這樣,當你想回首的時候,你來的路上已消失了全部的風景。
這年夏天,梁思成回到北平。一年來,他在美國耶魯大學講學,同時作為中國建築師代表,參加了設計聯合國大廈建築師顧問團的工作。在那裡,他結識了許多現代建築權威人物,如勒。柯布西埃、尼邁亞等。他還考察了近二十年的新建築,同時訪問了國際聞名的建築大師萊特。格羅皮烏斯、沙理能等。
在美國,他會見了老朋友費正清和費慰梅夫婦,並將在李莊時用英文寫成的《中國建築史圖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