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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只缺了一點,像被櫻桃小口含過般缺了一小點。霧淡淡的天空快要融化,我挺直了背站在北區池塘邊的小橋上,突然間想起“李俊”的名字,有點難過,那種難過是無以言表的,彷彿密密麻麻的螞蟻正在咀嚼我體內的所有器官。李俊的“自殺”是我平生第一次目睹的真正意義上的死亡。那天跑去的時候,我能觸到的就只是他開始發僵的屍體。我不敢靠近,無論這具屍體還能“運作”前承載的是怎樣一個可親的生命,我還是有些怕了,害怕死亡,躲避死亡。
與皮諾交談的時候,我用“否定本體論”來闡述一下“自殺”:如果說人的本體存在是自身主動與自然界否定而成為人,那麼自殺應該是一種極端地再次否定,這次否定的物件不再是自然界,而是他人。像傅雷夫婦那樣的,是對於一個即將來到的人之存在環境(社會環境)的絕望,他們所見的現在和現在中的他人以及能預見到的將來和將來中的他人都使他們在絕望中不得不運用一次極端的否定行動來獲得解脫。海子的殉詩之死其實也是對於即將到來之九十年代“輕飄的生”的極致否定。在這點上他們都具有驚人的先知性。
皮諾從上鋪探下頭來,眯起眼睛,喉嚨發出幾絲懶洋洋的聲音:“‘死’這個意象從我們小時候就跟隨我們,無論在現實中還是記憶裡它都妖魔鬼怪般地纏繞著我們的思想,讓我們萌發輕生的念頭。”
我看了他半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李俊結束的不僅僅是一個生命或一個存在的本體,而是一個夢。他認識到夢是不可能實現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到了人生的終點。”
兩人陷入了沉默,空氣中死寂立刻取代了一切。月光吻開窗的唇,幽藍的線條穿越而過,橫七豎八地躺在地板。隔壁宿舍還是放著那首傷心的音樂,和著十二點的鐘聲,淹沒在空寂的午夜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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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我獨坐寢室,寫著小說,突然想起海子那句相當牛B的話:我的死同任何人無關。我們不得不承認,很多人總是有理由地為自己主動結束“存在”尋找倫理(或者說是常情)上的“藉口”。
詩人的身份,給了李俊巨大的壓力。然而,我始終固執地認為,像李俊這樣的“死”是最為悲慼的。他在各種憂心的揭示自身時,完全否定了自己對周圍的“存在”影響與價值——如果把我們的存在也視作一種能量,那麼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樣,當我們離開周圍的時候,是否繼續存在,取決於我們存在時積聚能量的大小。
點了支菸,我靜靜坐著,我知道,我們都很渺小,但我們都想繼續存在,所以只能不斷在存在時積聚更多更多的能量。我已經忘記是什麼時候選擇了寫作,在文字世界裡我如同上帝般地瘋狂給予每一個人物存在的可能性,這就讓我有了給予“生”的滿足感。寫小說,給了我一種主宰的快感。就算小說結束了,可文字世界裡的人物還依舊存在。因此,一切還是“存在”。
第10章 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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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我站在七樓,想象著當日李俊是怎樣跳下去的。
那個年輕的詩人就這樣從這裡墜落嗎?他的存在、他的夢想,都在這裡畫上句號嗎?在他抽屜裡那本日記的最後一頁,有一段話讓我久久愕然,甚至成了夢魘:“意識並不反映現實,意識只創造現實,但我的意識已創造不了現實,我該怎麼辦,怎麼辦……親愛的文婷,我的生命已經斑駁不清了……我越來越深刻感受到,人類太殘忍太骯髒了,為了生存不斷地殘殺生靈,我厭惡甚至憎恨這個骯髒的世界。”
“李俊。”我念起他的名字,向前跨了一步,張開手臂,感覺寒風中身體漸漸失去重量,越來越輕,似乎就輕到了“零”的界限,“你認識到人類是殘忍的骯髒的,可你想到過嗎,任何純潔的人,為了生存都會殺生,都會吃魚吃肉,還有憎恨別人或傷害別人,其實誰都不想做這樣的事,如果這些都算是罪惡,那麼人類本身為了生存都是在犯罪嗎?不殺一條小蟲,不折一枝花,這樣度過一生的人實在沒有。人不是神,所以不管是那麼善良的人也會無意間做點壞事,這就是生活,為了生活只能這麼做。”
黃昏的陽光同身影懶洋洋地倒在七樓的天台上,無聲無息地蔓延著。想起當日我還在質問自己,如果有一天寫不出東西會怎麼辦?我想到了那個叫海子的詩人。
我躺了下來,望著頭頂上那塊深藍的天空,嘴裡喃喃的:“李俊,你我都是寫作者,或許我不明白這個世界,但我以為,一個寫作者存在的理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