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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七微微一怔。
她怎麼也未想到會是失蹤許久都找不到的顧阿嬌。看她單薄的身子在燭火映襯下微微發著抖,面色蒼白,似是仍在心有餘悸的模樣兒,夏初七不解地瞄一眼夏常凝重的臉色,方才過去扶她坐下來。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這些日子你哪去了?”
一連三個問題丟擲去,顧阿嬌卻只是白著臉抽泣,緊張得像是說不明白話。這模樣看得夏初七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們誰能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楚七……”顧阿嬌哽咽著,話未說完,眼淚順著眼眶便滑了下來,那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倒是很配得上她的名兒,“我殺人了,我殺了人……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夏初七很想搓搓自己的耳朵。
突然地,她覺得耳朵癢癢得厲害。
顧阿嬌會殺人?她靜默一下,脊背冷不丁躥上一股子冷意。
“重譯樓?”
顧阿嬌微著眼瞼,點點頭,“是。”
“你怎會在重譯樓?”
當著夏常的面,顧阿嬌表情痛苦緊張又羞窘,攥著半天袖角才吭吭哧哧講出原委。
“因了那回在東宮裡,我未有承認與你合謀陷害太孫妃,然後他們遷怒於我…”
許是為免夏常難堪,她未有提及被夏衍侮辱那一段,只接著道:“被舅母趕出濟世堂之後,我與爹爹沒處可去,為了節省銀錢,便暫時寄宿在離京師約十里地左右的小周莊一戶農家。那戶人心善,只收我們少許銀兩,便讓我們住下。我爹先想著在小周莊替人看病也夠我父女維繫生計,不料,為了那事我爹氣極攻心,當夜住下來便病了……”
說到這裡,顧阿嬌更是淚如雨下,抬袖拭淚不止。夏初七看著她,安慰幾句方才問,“然後呢?”
顧阿嬌吸著鼻子,聲音喑啞不堪,“我爹老實,這些年攢下的家當都讓舅舅幫忙存在錢莊,說以後等我成親用。離開時,我們沒帶多少銀錢,爹爹看病沒多久就花光了。我去濟世堂找舅舅討銀子。沒曾想,舅舅不在家,舅母不認賬。我等了三日,實是等不起了,舅母便說有一個法子幫我賺些藥費。”
“她與教坊司的司樂極熟,說我琵琶彈得好,可以去做樂工……沒有想到,入了教坊司,那司樂卻讓我去侑酒。”
“我走不了,也得罪不起他們,想著爹爹要銀子救命,聽說侑酒女只是斟酒侍候,與大戶人家的丫頭奴婢也差不多,我便認了。”
夏初七聽她說了許久,大多都是她在教坊司裡被那些人欺負的經歷以及她對舅母的憎恨。唏噓之餘,她仍是轉到了最為關心的問題。
“重譯樓的情況,到底是怎樣的?”
提起殺人之事,顧阿嬌蒼白俏麗的臉蛋兒便出現了明顯的惶惶之色,她絞著手帕,聲音都在打顫。
“自打北狄使臣住在重譯樓起,我便時時被叫去侑酒作陪。樓裡的姑娘都怕他們,說他們是北狄鬍子,又野蠻又沒人性,誰都不樂意去……我們的主事紅姐平素最不喜歡我,便每每指派了我去。”
“那個叫巴布的大人,我進去時,他並未多看我,卻突地退了下人。我有些害怕,我原以為他會對我有甚企圖,未曾想,他卻是把我支使到了外間,不讓我進去。我不知他一個人在裡頭如何,倒也是慶幸躲過一劫,直到我在外間聽到內室傳來一陣酒器桌椅的碰撞聲,這才推門一探究竟。剛好看見一個女子從窗戶跳了出去……”
“女子?”夏初七一驚,“什麼樣的女子?”
顧阿嬌淚水未乾,搖了搖頭,“我只看到一個背影,並未看清她的模樣,只覺身形瘦高……我當時被巴布大人的樣子嚇壞了,他瞪圓著雙眼瞧我,面頰發顫,雙手顫抖不已,像是呼吸不過來。”
“我害怕,喚了他一聲,剛想要叫人,他顫歪歪地衝了過來,狠狠掐住我的脖子,像是要掐死我……我說不出話來,也掙扎不開,為了自保,我便拔出頭上的髮釵胡亂戳他……”
抬了抬眼皮,她淚水汪汪地看過來,不等夏初七詢問,便驚恐地擺手,“我原是沒有想要殺他的。我只是害怕,我只是不想被他掐死……楚七,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看她緊張成這樣,夏初七扶住了她的肩膀。
“沒事,不要緊張,你慢慢說。”皺了皺眉頭,她問出了心底的疑惑,“那你又是如何逃出來的?那重譯樓到處都有守衛,北狄人更是不少,你殺了他們的人,怎麼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魏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