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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這套衣服,還是他好不容易蒐羅來的。一開始這衣服多少還能壯壯他的膽,可到了朝陽坊,猛地見到這麼大的宅子,這麼烏墨鋥亮的門,那門上金燦燦的獸首,與門口意態洋洋的大樹,他對自己這身乾乾淨淨、還算有三成新的衣服馬上就失去自信了。
只見他站在小街口的拐角處,一會扯下前襟,一會兒又扯下後襟,可無論怎麼扯,都沒把它料理得服帖,心裡早嚇得不敢靠前了。
無奈今日之事,既是李淺墨所託,又有索尖兒的嚴令,他不敢不從。他下了幾次狠心,磨蹭了足有半個多時辰,才畏畏縮縮地向連雲第門口那片青石板鋪的路面上蹭去。
他走上去時,心裡還在擔心著:自己腳上別帶的還有泥。
——無論怎麼描述窮苦人家孩子乍見大戶人家時那種羞手羞腳的恐懼該都是不過分的。哪怕龔小三跟索尖兒混了也有數月之久,哪怕他現在已學會面對街頭毆鬥,鮮血飛濺都不眨下眼了,可他那小小的心眼裡,這時還是滿滿地裝著怕。
這時他如不是不停地自己鼓勵著自己,只怕恨不得都要哭出來了。
他之所以還找得到理由自己鼓勵自己,實是因為,今日他親眼見到,李淺墨、索大哥還有珀奴,居然眼見得就要被房東趕出來了。
今日一早,他就趕去李淺墨租住的那個小院兒。卻發覺,原來有人到得比他還早。那人就是房東。那房東是來催要房錢的,不只如此,他還要漲房租,而且,他還要求一次再多付一年的租錢。
這幾日,因為多了珀奴,現如今又加了索尖兒,另加上索尖兒身上有傷,需要好吃的、好藥物來調理,李淺墨手頭的一點積蓄便見了底。如今又碰上這麼不講理的房東,眼見索尖兒恨不得蹦起來跟那房東打一架,李淺墨就掏出那麼個奇怪的東西叫龔小三到朝陽坊來了。
不用問,龔小三也知道他是叫自己來幹什麼。
——那一定是,借錢。
想起這麼沉重的兩個字,和那麼沉重的兩個字所能換來的一點輕飄飄的錢,他幾乎又要忍不住快哭了出來。
當時,忙忙亂亂,房東在院子裡高聲叫罵,索尖兒捂著胸,忍著傷,跳起來還罵,李淺墨也就沒工夫囑咐他什麼,只給了他這樣東西,叫他到朝陽坊的連雲第來。
龔小三不用吩咐,已明白自己是做什麼來的了。
——那一定是:借錢!
這樣尷尬的事,從小到大,他已做過很多次。他記得有無數次,自己家裡缺糧斷米欠房租時,媽媽總是翻箱倒櫃地搜出一點什麼,奇怪的是,她像總能搜出點什麼來。搜出來了,就叫他去當鋪裡賣。而如果他不去,平日裡那麼和善的媽媽,總要下狠手打他。他不怕她打,他怕她哭,一邊打一邊哭,那淚水就像比平時的狠,蜇進傷痕裡,格外地讓他痛起來。
那裡從家裡到當鋪的路總顯得格外漫長。媽媽找出的東西多半是別人不怎麼想要的,如果想要當賣,總是要求人的。龔小三生得細嫩,長得又還好看,所以媽媽總讓他來做這個,說:別人看到你這張小臉,多少要可憐上咱們幾分吧?
可她不知道,就是這張小臉下,那靦腆害羞下藏著的自尊心要遠勝過別的皮糙肉厚的小孩兒。龔小三已忘了有多少次,他漲紅了臉,在別人半是好奇半是揶揄的調戲下,最後接過那幾枚錢。
想到這兒,他不由嘆了口氣。這半年,他總算從家裡逃了出來,可終究還是要做這個嗎?難道他天生就是這樣的命?
他鼓了鼓勇氣,最後還是決定上前。
——就算不想起索尖兒一向以來對自己的照顧,就算不想起他暗地裡對李淺墨的尊敬仰慕,只要一想起珀奴,想到那麼美麗的女孩子眼見得就要無家可歸了,想起她那麼些好玩的、好看的佩飾就要被扔出屋外了,龔小三忍不住就眼圈一紅。而接著,他還會臉上也一紅。只要想起珀奴來,他最近總是暗地裡忍不住要臉上一紅,忍不住就強迫自己要剛強起來。
這時,他就剛強地拖著自己的兩條腿走到那道烏黑的大門前,哪怕那門上的獸首金燦燦得像會咬人,哪怕門口那兩個挺胸腆肚的門房看起來那麼不和善,他還是走了過去。
果然,才到了門口,就聽到那兩個守門的呵斥道:“小孩兒,要玩到別處去玩兒!”
龔小三忙忙抬起手,顫聲道:“我來找這裡管事的。”
那守門的兩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
龔小三最怕別人這樣的打量。這麼一打量,他只覺得,自己好容易蒐羅來的這套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