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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在理而又風趣的話,呵呵笑了。她轉身回到灶房,特意為她做了一碗陽春麵。然而,吳芬前夜吃完陽春麵,第二天走的卻是鬼路。她夜半時咳嗽加劇,呼吸急促,到了早晨,天邊噴湧朝霞時,她大口大口地吐血,不出一個鐘頭就沒氣了,死時臉黑得跟炭似的。
三鋪炕客棧出了喪事,住在這兒的客人怕鬼魂,一鬨而散。
王春申沒有想到吳芬這麼快就跟著巴音去了,他哀嘆不已。依照風俗,本該停屍三天的,可他做主只停一天,次日發喪。說是早早打發她上路,她好早點見到心上人。
王春申這天的馬車便沒有駛向埠頭區和新城區,而是去了
傅家甸的喪葬鋪子。為了拉棺材方便,他卸下了平素載人的帶篷的車廂,換上了低矮狹長的爬犁。他買了棺材、綢緞壽衣以及紙牛紙馬,步履沉重地回客棧。由於路面少有積雪,爬犁吃重,黑馬拼盡了力氣,走得汗涔涔的。碰見的熟人,都不敢跟他打招呼,他們覺得王春申太可憐了。老婆活著時不是他的,死了他還得傳送。而王春申心裡,那一刻唸的卻是吳芬對他的好。不管怎的,每到深秋,吳芬總不忘給他做一身舒適的冬衣。尤其這兩年,知道他在外面趕馬車,關節易受風寒,給他做棉襖棉褲時,胳膊肘和膝蓋那兒,不忘了多絮一層棉花。想想以後再沒有女人給自己做柔軟暖和的冬衣了,王春申打了個深深的寒戰。 。 想看書來
金娃(2)
棺材一進院子,還沒等王春申找人幫著卸下,金蘭就從屋裡奔出,打量什麼稀罕物似的,繞著它轉了一圈,手在上面拍拍打打的,嘖嘖叫著:“這麼厚的棺材板,一準是最貴的!”
王春申心想,你用不著攀比,萬一你死了,我也給你置辦同樣的棺材。
金蘭拎起黑地印有明黃色銅錢圖案的緞子壽衣後,更是嫉妒不已,說:“你娶我進門,也沒讓我穿這麼好的衣裳呀。”
王春申終於忍不住,說:“你要是喜歡,就留著自己穿吧。”
金蘭“呸”了一口,說:“誰願意穿壽衣!”
王春申說:“那就別跟死人爭風光!”
金蘭擤了一把鼻涕,看似無意似的,將它甩在棺材上,柔聲細語地說:“別的我不爭,可現在你就我這麼一個女人了,往後客棧的名字就改成‘春蘭’吧。”
王春申火了:“誰說我就你這一個女人?我的女人海著去了!”他指著棺材上的鼻涕,呵斥道:“不給我擦乾淨,我就先把你裝進去埋了!”
金蘭從沒見過王春申發這麼大的脾氣,她顯然被嚇著了,嘟囔著:“我又不是故意的。”趕緊用棉襖袖子去蹭鼻涕。豈知天寒地凍,鼻涕瞬間凝結成冰了,不好擦掉。金蘭為難地看著王春申說:“天冷,都凍上了,這可不怪我。”
“你就是用舌頭,也得給我舔乾淨!”王春申怒吼著。
金蘭委屈得“哇”的一聲哭了,說:“要是有下輩子,我非託生成個男的,把你當小的娶回家,讓你也嚐嚐這滋味!”
“那得看我願不願意託生成女人。”王春申冷冷地說;“還有,願不願意讓你給娶了!”
金蘭認真地說:“都說這輩子的醜人,下輩子會變成美人。”她抽了一下鼻子,撇著嘴說:“到了那個地界,你想嫁我,我樂不樂意還兩說著呢。”
王春申真是哭笑不得。他想,一個人太醜了,頭腦就異常了吧。
第二天清早,周耀祖和張小前來到三鋪炕客棧,他們是來幫忙的。王春申抱著吳芬入殮後,張小前蓋棺,周耀祖釘棺蓋。戴著孝布的繼寶,頭頂喪盆子,按照大人的吩咐,在起靈的一瞬,將它摔在地上。雖然繼寶十一歲了,但他單薄,膽小力弱。那個沒魂沒魄的泥盆,一落地竟然立起身子,車輪般轉了半圈,然後毫髮未損地倒在地上。迷信說法,喪盆子不碎,死者就會陰魂不散。所以載著靈柩的馬車一出客棧,金蘭便罵:“我養的兒子給你摔喪盆子,你還不知足?想賴在這裡不走啊,沒門兒!快滾吧!”她先是一腳把喪盆子踹個稀爛,然後撮了爐灰,將它撒遍每一道門檻,說是這樣鬼就進不了門了。設定好了門檻的防線,金蘭又扯下繼寶身上的孝布,扔進爐膛,加了劈柴,調旺爐火,將吳芬住屋封嚴的窗戶開啟,門也大敞四開著,發誓要把濁氣放個
乾淨。
埋葬完吳芬,是正午了。王春申沒有回客棧,而是趕著馬車,請周耀祖和張小前去泰順小館吃酒,答謝他們。吃喪飯總歸是壓抑的,三個人都不怎麼講話。可是酒過三巡,張小前忽然活泛起來,他嘻嘻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