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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歲不高興了,說:“不教就不教唄,什麼小丑大丑的,傅家甸人,誰不誇我長得俊?”
周於氏逗弄喜歲,說:“你哪裡俊?奶奶怎麼一點兒看不出來?”
喜歲伸出右手的二拇指,先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後點了點鼻子和嘴巴,示意它們都是俊的。最後,他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的褲襠。周於氏笑了,說:“那裡有什麼俊東西?”
喜歲驕傲地說:“我不光眉眼長得俊,*也比別人長得俊!要不那個翟太監,怎麼老掏我的*,不掏別人的?”
就是這句話,要了周於氏的命。她大笑起來,一發而不可收,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由青轉紫,越笑越喘,最後氣噎,喉嚨發出“呃呃”的聲音,渾身顫抖,“撲通”一聲倒在神龕前,眨眼的工夫就沒氣了。初始的時候,喜歲還以為祖母又來神了,心想這回沒外人登門,他可以趁此問問自己的前世是幹什麼的。他不希望自己是人,因為在他眼裡,人沒有一個是自由的;他希望自己是天上的鳥,哪怕烏鴉也好,扇著翅膀就可以翻山越河,四海為家。鳥兒犯下的錯誤,在他想來,無外乎把屎拉在了女人們剛洗好的衣服上,或是飛過雲端時,踏碎了幾朵雲。這些債,也好還。然而,祖母倒地後,一動不動了,而且,眼睛也死死地閉上了。喜歲嚇壞了,他喊來母親。于晴秀跑進來,俯身試了試周於氏的鼻息,哽咽地叫了聲:“娘——”喜歲便知,祖母這回是真正過陰了,她把自己徹底過到另一世,再也回不來了。
賙濟與周於氏風風雨雨廝守了一生,沒了老婆子,他比誰都難過。不過他不落淚,直說周於氏在大疫中笑著走,是有福之人。鼠疫期間,衛生防疫局通令各戶,為了生者,不許任何死者在家停靈,所以周家對周於氏的死秘而不宣,門楣沒有插靈幡,
後人也沒有披麻掛孝,點心鋪子照常開著,更沒有立刻通知周耀庭,怕他聯想起在警局違法而被迫做了一個月苦工的事情,再把家人交待出去。他們悄悄把周於氏停在神龕前,為她焚香誦經,超度亡靈。若是有人來求周於氏過陰,家人便說她串親戚去了,過兩天回。怕人家懷疑,于晴秀除了自己如常做著點心,還打發喜歲到街上閒逛。祖母沒了,喜歲到了街上,被陽光刺疼了眼睛想流淚,被西北風颳疼了臉也想流淚,因為祖母再也享受不到陽光,吹不到風了。他非常悔恨,要是不跟祖母說自己的*長得俊,她也不會笑死。所以,喜歲見著翟役生,恨不能把他大卸八塊,餵狗吃了。
按照老規矩,周於氏在家停靈兩夜,第三天早晨,賙濟這才帶著周耀祖,僱了王春申的馬車,買口棺材回來,給周於氏出殯。周耀庭那裡,是賙濟打發喜歲通告的。周耀庭聽說母親是笑死的,揚了揚脖子,嘿嘿笑了兩聲。他推脫公務忙,不能擅自離開,讓喜歲先回,自己隨後跟上。喜歲明白,叔叔認定祖母死於鼠疫,怕傳染上。喜歲沮喪地回來把情況說與祖父,賙濟跺了一下腳,一擺手說:“一個膽小鬼,也不缺他送靈!不等了,起靈!”
周於氏的棺材被抬起的一瞬,本來是沒有哭聲的,周於氏畢竟高壽了,走得又痛快,可是喜歲怕祖母去了另一世,看見那兒的燈,會因眼花而認不清,便跪在靈前,給她報起了燈名。這舉動,催下了家人的淚水。喜歲報燈名的時候,字正腔圓,有板有眼的:“奶奶呀,您好生聽著,喜歲我給您報燈名!一團和氣燈,和合二聖燈,三羊開泰燈,四季平安燈,五子奪魁燈,六國封相燈,七子八婿燈,八仙過海燈,九子十成燈,十面埋伏燈。這些個燈,那些個燈,奶奶你要是記不清,回我夢裡問一聲!”喜歲報完
燈名,嗚嗚哭了。于晴秀把喜歲拉起,緊緊抱在懷裡。她沒想到,在烏煙瘴氣的街市間,在狂風暴雪的鞭打中,兒子混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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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歌(1)
十二月八日,節氣中的小雪去了,大雪來了。這天剛好是阿彌陀佛的聖誕,若是往年,寺廟的香火會格外盛。鼠疫並沒有像傅家甸人期待的那樣,會隨著天冷而銷聲匿跡。相反,它是愈演愈烈了。傅家甸簡直成了閻王爺的道場,你眼見著他一天天地調兵遣將,擴充隊伍,也不知地下有什麼大的戰事,需要這麼多的人馬。
雖然節氣是大雪了,但入冬以來,哈爾濱的雪,都不太大。有的時候你看見天陰了,雪花也零零星星飄了起來,可是沒過多久,它就收腳迴天庭了,大概嫌人間太土氣了吧。這樣的雪,就給人謊言的感覺。傅家甸的街巷少有積雪,狂風一起,塵土、炭灰和煤渣,就會隨風飛舞,迷了路人的眼睛。本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