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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下雨了。陳佐千沒聽清,你說什麼?項鍊?頌蓮說,對,項鍊,我想要一串最好的項鍊。陳佐千說,你要什麼我不給你?只是千萬別告訴她們。頌蓮一下子就翻身坐起來,她們?她們算什麼東西?我才不在乎她們呢。陳佐千說,那當然,她們誰也比不上你。他看見頌蓮的眼神迅速地發生了變化,頌蓮把他推開,很快地穿好內衣走到窗前去了。陳佐千說你怎麼了,頌蓮回過頭,幽怨他說,沒情緒了,誰讓你提起她們的?
陳佐千快快地和頌蓮一起看著窗外的雨景,這樣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潮溼難耐起來,花園裡空無一人,樹葉綠得透出涼意。遠遠地那邊的紫藤架被風掠過,搖晃有如人形。頌蓮想起那口井,關於井的一些傳聞。頌蓮說,這園子裡的東西有點鬼氣。陳佐千說,哪來的鬼氣?頌蓮朝紫藤架呶呶嘴,喏,那口井。陳佐千說,不過就死了兩個投井的,自尋短見的。頌蓮說,死的誰?陳佐千說,反正你也不認識的,是上一輩的兩個女眷。頌蓮說,是姨太太吧。陳佐千臉色立刻有點難看了,誰告訴你的?頌蓮笑笑說誰也沒告訴我,我自己看見的,我走到那口井邊,一眼就看見兩個女人浮在井底裡,一個像我,另一個還是像我。陳佐千說,你別胡說了,以後別上那兒去。頌蓮拍拍手說,那不行,我還沒去問問那兩個鬼魂呢,她們為什麼投井?陳佐千說,那還用問,免不了是些汙穢事情吧。頌蓮沉吟良久,後來她突然說了一句,怪不得這園子裡修這麼多井。原來是為尋死的人挖的。陳佐千一把摟過頌蓮,你越說越離譜,別去胡思亂想。說著陳佐千抓住頌蓮的手,讓她摸自己的那地方,他說,現在倒又行了,來吧。我就是死在你床上也心甘情願。
花園裡秋雨蕭瑟,窗內的房事因此有一種垂死的氣息,頌蓮的眼前是一片深深幽暗,唯有梳妝檯上的幾朵紫色雛菊閃爍著稀薄的紅影。頌蓮聽見房門外有什麼動靜,她隨手抓過一隻香水瓶子朝房門上砸去。陳佐千說你又怎麼了,頌蓮說,她在偷看。陳佐千說,誰偷看?頌蓮說是雁兒。陳佐乾笑起來,這有什麼可偷看的?再說她也看不見。頌蓮厲聲說,你別護她,我隔多遠也聞得出她的騷味。
黃昏的時候,有一群人圍坐在花園裡聽飛浦吹蕭。飛浦換上絲綢衫褲,更顯出他的惆儻風流。飛浦持蕭坐在中間,四面聽蕭的多是飛浦做生意的朋友。這時候這群人成為陳府上下觀注的中心,僕人們站在門廊上遠遠地觀察他們,竊竊私語。其他在室內的人會聽見飛浦的蕭聲像水一樣幽幽地漫進視窗,誰也無法忽略飛浦的蕭聲。
頌蓮往往被飛浦的蕭聲所打動,有時甚至淚漣漣的。她很想坐到那群男人中間去,離飛浦近一點,持蕭的飛浦令她回想起大學裡一個獨坐空室拉琴的男生,她已經記不清那個男生的臉,對他也不曾有深藏的暗戀,但頌蓮易於被這種優美的情景感化,心裡是一片秋水漣漪。頌蓮蜘躇半天,搬了一張藤椅坐在門廊上,靜聽著飛浦的蕭聲。沒多久蕭聲沉寂了,那邊的男人們開始說話。頌蓮頓時就覺得沒趣了,她想,說話多無聊,還不是你誆我我騙你的,人一說起話來就變得虛情假意的了。於是頌蓮起身回到房裡,她突然想起箱子裡也有一管長蕭,那是她父親偽遺物。頌蓮開啟那隻藤條箱子,箱子好久沒曬,已有一點黴味,那些棄之不穿的學生時代的衣裙整整齊齊地路摞,好像從前的日子塵封了,散出星星點點的悵然和夢想。頌蓮把那些衣眼騰空了,也沒有見那管長蕭。她明明記得離家時把蕭放進箱底的,怎麼會沒有了呢?雁兒,雁兒你來。頌蓮就朝門廊上喊。雁兒來了,說,四太太怎麼不聽少爺吹蕭了,頌蓮就,你有沒有動過我的箱子?雁兒說,前一陣你讓我收拾箱子的,我把衣服都疊好了呀?頌蓮說,你有沒有見一管蕭?蕭?雁兒說,我沒見,男人才玩蕭呢!頌蓮盯住雁兒的眼睛看,冷笑了一聲,那麼說是你把我的蕭偷去了?雁兒說,四太太你也別隨便糟踏人,我偷你的蕭幹什麼呀?頌蓮說,你自然有你的鬼念頭,從早到晚心懷鬼胎,還裝得沒事人似的。雁兒說,四大大你別大冤枉人了,你去問問老爺少爺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我什麼時候偷過主子一個銅板的?頌蓮不再理睬她,她輕蔑地瞄著雁兒,然後跑到雁兒住的小偏房去,用腳踩著雁兒的雜木箱子說,嘴硬就給我開啟。雁兒去拖頌蓮的腳,一邊哀求說,四太大你別踩我的箱子,我真的沒拿你的蕭。頌蓮看雁兒的神色心中越來越有底,她從屋角抓過一把斧子說,劈碎了看一看,要是沒有明天給你個新的箱子。她咬著牙一斧劈下去,雁兒的箱子就散了架,衣物銅板小玩意滾了一地,頌蓮把衣物都抖開來看,沒有那管蕭,但她忽然抓住一個鼓鼓的小白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