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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因這時卻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不該如此炫耀,我時常拷問自己這麼外露到底對不對,也許我應該把這些藏在心裡。但我覺得這思維的火花上天既然已經讓它閃耀了,那麼便是天意使其現世,若是一直隱藏,豈不違逆了天意?”
張瀟想若是討論這個莫須有的“天意”,還不知要說幾天幾夜,便道:“大哥,你和我交換想法,算什麼外露?難道你我還是外人麼?”
恆因點點頭,笑了笑,道:“你先看我這首詩。”說著從袖中抽出一張信箋。張瀟開啟細看,口中吟道:
“汪淼浩瀚詩似海,逸趣逍遙詞若風。
宮商角徵鐘律齊,上下平仄竹韻工。
或酌或醅嘯儔侶,如癲如痴舞梅松。
心有窠竅虛即實,筆無坎坷殊亦同。”
張瀟讀完,只覺這詩甚是平常,惟有最後兩句稍微有點意思。再看一眼,不禁低呼一聲。
這首詩看去平平無奇,但張瀟細看卻發現,“汪淼浩瀚”皆從水部,“逸趣逍遙”皆從走部,“鍾”從金部,“竹”從草部,“酌醅”從酉部,“癲痴”從病部,“儔侶”從人部,“梅松”從木部,“窠竅”從**部,“坎坷”從土部。全詩對仗之處都用統一的偏旁來對,由是可見恆因才情,也能看出他規整的性格。
恆因笑道:“如何?”張瀟笑道:“不簡單!”恆因道:“這偏旁對仗的文字遊戲也便罷了,我想說的話都在最後兩句裡。”張瀟心道:“我這大哥為人簡單豪爽,不出我之所料。”道:“小弟洗耳恭聽。”
恆因道:“流傳千古的優秀文章、詩詞皆是有感而發,惟有心生七竅之人才能以最敏銳的神識來感受世間萬物的一呼一吸。大天地、大山水往往蘊含在那看似簡單平常的一兩句話中,這便是所謂‘虛即實’。而這天地愈是廣闊,山水愈是曲折,便會有更多的人領會出不同的意境。譬如說‘一’這個字,”恆因伸腳在地上劃了一橫,道:“這是最簡單的漢字,但是一百個人能看出一千種‘道’;再譬如這個‘井’字,”他又伸腳添了一橫兩豎,道:“這兩橫兩豎中間蘊含的人生哲理也是多了去。”
恆因又伸腳將地上的字跡擦去了,嘆道:“《山海經》真是天下奇書!”張瀟一怔,不知他為何忽然說到《山海經》,恆因自顧自道:“就說‘夸父逐日’那則神話,文後註釋說夸父自信心強烈,勇於奮鬥挑戰,形象光輝高大。你知道我看出什麼了麼?他不知感恩,自不量力!還有‘精衛填海’,我初看之時,只當作精衛是個刁鑽蠻橫的富家小姐,自己不會游水淹死了,反而怪到東海頭上,竟然想把東海填平!她父親炎帝都自知慚愧,沒說什麼,東海海神也一直沉默,天地間就那麼一隻小鳥不停地銜著樹枝飛來飛去,你說,她可笑不可笑?”
張瀟笑道:“大哥,你的思路就是和平常人不一樣!不錯,一千個人便有一千個夸父、精衛,他們的形象是不應該統一成正面人物的。小弟讀史書之時,總是把文後的註釋部分給撕掉,或者用白紙遮起來,免得受其誤導。”
恆因叫道:“沒錯,我也正是這麼做的!自己琢磨出一個想法之後,再去看文後的註釋,收穫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張瀟笑道:“不錯!那是對自己的補充,而不是被動地接受!”
恆因道:“剛才說到哪了?哦,是不同讀者眼中迥然不同的意境。這些意境又是心生窠竅的讀者們的波動,那麼如此一來,讀者又是作者了,這不就是‘殊亦同’麼?讀者心中的波動,無外乎喜怒哀樂懼這些情感,這不也是‘殊亦同’麼?各種萬紫千紅的觸動、感悟起於而復歸於那‘筆無坎坷’的一句,這不也是‘殊亦同’麼?”
張瀟叫道:“好啊!大哥真是高論!”恆因負手背後,微笑不語。
這時忽聽旁側一人冷冷道:“後生小子才讀了幾篇文章?也敢在此妄發狂論!”恆因和張瀟都是一驚,看向那人,原來是個中年秀士。
這人身材稍矮,將近四十歲,全身上下的衣服布料嶄新,只是皺皺巴巴的,還沾上了幾塊酒漬油漬,頭髮也沒有梳理整齊,乍一看顯得甚是邋遢。他眼角邊已有了不淺的皺紋,嘴唇下垂,面色陰暗,眉頭似乎生下便有了一個“川”字,從來沒有開啟過。這般面相,顯然是多年憂慮困擾所致。與之相比,他身後的兩個書童反而顯得乾淨利落些。
恆因和這人對視數刻,兩人均不語。張瀟看這秀士談吐不凡,忙道:“這位老哥想來別有高論,如不吝的話,還請賜教。”那秀士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屑道:“憑你們也配聽?”說完就走,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