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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朔閉目長嘆道:“我真是羨慕你們這些遊俠兒,每日裡縱酒高歌,逍遙來去。想做善事了,便殺幾個惡霸貪官;身子乏了,花天酒地也沒人管得了你們,反倒說是瀟灑風流。我若是穿著便服往那風月館裡踏上一步,只怕我家的祠堂都要被人拆了。”
張瀟問道:“不敢請教尊上是……”姜朔悠悠道:“我祖上隨著太祖皇帝打天下,立有微薄軍功,被封為豐慶侯,是以我能當上這九門平安使。只不過現下我搬到這裡來住,不和我父親母親住在一起了,是以你沒看到‘豐慶’的金匾。”聽得這話,張瀟心裡非但沒有震驚,反而踏實了幾分,至少,他知道這年輕的九門平安使的來頭了。
張瀟道:“原來是侯爺大人,失敬。”姜朔睜開眼睛笑道:“我現在還不是呢!我爹尚在朝中為官,這侯爺的頭銜還沒世襲到我頭上。”他長出了口氣又道:“你們哪,可真是自在,仗劍江湖、快意恩仇,只要殺幾個兇徒惡匪,便能俠名滿天下。我們當官的呢?天天累個半死,還得提防著那些御史的彈章,還不能玷汙了祖宗的令名,還不能觸動高官權貴,唉!”
張瀟只聽得一陣彆扭,道:“大人,江湖人制惡,只能斷人生死,卻不能給出一個公論。你們能把這些惡人的罪狀詔告天下,讓天下人知曉他們的罪惡。這可比你說的‘快意恩仇’強多了,何況我首陽派從不提倡以殺止惡。江湖人士只能蕩盡他路過的那一方土地,他離開後,那些惡霸、佞吏依然會重新滋長。而官員便不一樣了,用人改變風氣,一個好的縣令,能持久地帶給那個縣城平安與祥和;好的知府,能讓全城百姓安居樂業;好的相輔,能讓這天下四海井然有序。官府的這股力量,難道不比遊俠兒大得多得多麼?”
姜朔撇嘴道:“那他們得活活累死!”張瀟道:“不然。正如我適才所說,用人改變風氣。長官喜愛甜言蜜語,則油滑小人得勢;他若喜愛聲樂美人,則令姿之人進前。但他若有一股俠氣,那麼油滑和美姿自然遠避。一句話,無為而治,無為而無不為。”
姜朔愣了愣道:“做官有許多牽絆,你可知道麼?那廟堂上的傾軋,朝會時的假笑,斷案前的請託……讓我覺得自己就在一潭漿糊中,怎麼也施展不開拳腳,每日裡這些東西消耗的精力,比正常辦公還要多!前朝太宗時候,有個金領捕快姬有容,你聽說過嗎?他便是不滿這許多牽絆,憤而叛出公門,做遊俠去了!”
張瀟道:“至少大人你還能保持體面,畢竟‘勞心者制人,勞力者制於人’。天下人只見到俠客們的風光無限,但你可知道遊俠兒風吹日曬的困窘嗎?知道早晚勤修的辛苦嗎?知道仇家追殺的危險嗎?知道亡命天涯的酸楚嗎?知道有家難回的思念嗎?知道有仇難報的痛苦嗎?有的時候官府同惡人沆瀣一氣,為了名正言順地除惡,我們要費盡心力悄悄收集罪狀,奮力殺退諸多護衛,在官府來人阻撓前取了那人首級,這一切的阻力,你絕不會想到有多麼難對付!”他雖然儘量保持冷靜,但說到後來,聲音也大了起來。
姜朔道:“對!沒錯!依你剛才所說,用人改變風氣,那麼前提是要有一個優秀的長官。假若長官是個糊塗鬼,那麼如何是好?”
張瀟微笑道:“姜大人只顧這般想!你有沒有想到,假若精擅武功的不是正直之士,而是奸惡之徒呢?那不是同樣為禍一方麼?”
姜朔長長出了口氣,重新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冷冷地“哼”了一聲,又“哈哈”笑了一聲。張瀟也笑了笑,道:“依我看,各人都有各人的難處,既然走上這一行了,便要把自己的路走好。為官與為俠,都只是一種方式、一條路徑,一條‘踐道’的路徑。就如同我曾祖張雄義用刀,祖父張玉霆用劍,這刀和劍,只是一種武器,但在他們手中,都可以用來行俠仗義。這‘官’和‘俠’,也不過是刀和劍的分別,他們作為一種形式、一種外殼,在不同的人手中作用或許有大有小,但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無論是在廟堂之上,還是在荒野之間,我們都是一類人,姜大人,你說是麼?”
他這一番話將姜朔說得面帶微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滿臉振奮。俄而好似想起什麼遺憾之事,長嘆一口氣道:“我小的時候,只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完全沒想到官場上還有這麼多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現在才知道,我面對這麼大的阻力,完全不能放手去做我想做的。而且天下疑難雜症這麼多,只怕窮盡我一生之力,也難以在天下人心中留下一個‘姜’字。”
張瀟回想起數日之前自己在滄州的滿腹心灰意冷,和這幾句話甚是相似。他找到了一個同道中人,心裡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