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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儒家倫理。儒家倫理裡面的“道”是高於一切的,包括作為具體個人的君王。創始人孔子已經注意區分“國家”與“君主”的概念,將國家置於君主之上,認為君主的正義性(合法性)來自於“國有道”,來自於國民的擁護,所以說:“國有道則民昌,此國家之所以大遂也。”{49}“君以民存,亦以民亡。”{50}“政者,正也。君為正,則百姓從政矣。”{51}亞聖孟子進一步發揮孔子的思想,毫不含糊地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52}亦即,在百姓、國家、君主三大要素裡,君主是最次要的。不寧唯是,孟子還徹底認定一旦君權失道,其被推翻是合理合法的:“順天者存,逆天者亡。”{53}“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54}在君主制時代,這樣的思想不可謂不激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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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一不留神當了皇帝(16)
不錯,士大夫確有“忠君思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並非虛言。但如把士大夫的“忠君”看做忠於皇帝本人,卻完全沒有搞對。士大夫所忠之“君”,乃是合乎其理念之君,並非某位坐在龍床上睡眼惺忪、打著哈欠的人。當一位人君是這副德性的時候,真正計程車大夫是絕不服從的,相反,會拼著性命去糾正他。只要君主的所作所為不合聖人之道,士大夫寧可不要腦袋也要盡其批評之責。明代士風尤其如此,抗爭極其慘烈,因為不屈而死於廷杖之下者綿綿不絕。這就是所謂的“文死諫”。但士大夫為諫而死的時候,與其說為昏君盡忠而死,不如說是為自己心目中有關君主的那種理想而死,這才死而無憾,死得心甘情願。士大夫裡當然也有小人、懦夫直至鉅奸大惡之徒,但若論士大夫的純正之義,則他們之所以在中國古代政治中出現和存在的理由,便是充當維繫國家與百姓之間關係的紐帶。對於老百姓,他們是國家意志的體現者、行使人和君權的捍衛者;而對於君主,他們卻站在國家整體利益———亦即儒家倫理所主張的體現出辯證關係的君、民相互依存的共同利益———立場上,在效忠君主的同時,不棄批評、糾謬直至抗爭之責。簡而言之,士大夫就是中國古代社會的一隻平衡器,兩千多年的封建中國能夠基本保持大一統、超穩定的生態,這個人群的作用至關重要。
搞清楚士大夫階層的這種性質,方能對朱厚照同朝臣間衝突不斷、愈演愈烈的現象看得比較透徹,進而弄懂他為什麼明明知道太監、近幸之流像蛀蟲一樣幾乎把國家整垮,卻仍然那樣倚信這一類人。
很簡單:對朱厚照來說,士大夫是一股異己勢力,是處處為難他、制約他,不讓他隨心所欲、快活度日的搗蛋分子。而宦官親隨等輩,才是可任意驅策的地地道道的家奴。這些人從不會對他說半個“不”字。非但如此,凡自己想做之事,想滿足之慾望,這些人無不百般奉承,竭盡全力幫他實現;此外還有一條,或許更重要,那即是,他必須集結和培植屬於自己的力量,張大此輩權勢,來與朝臣抗衡。至於這些人品質有多壞,在外面又是怎樣為非作歹,朱厚照毫不關心———他就關心一點:誰是我的人?
同樣的問題,如果換一位有作為的君主,將有截然不同的思考。但在只想墮落,且唯恐墮落得不盡興的朱厚照的腦袋中,唯存一個邏輯:順我者親,逆我者仇。眾鼠輩吃準了這一點,皇上喜歡什麼,他們便給他什麼,而且只要給就一定給得很足!朱厚照想要的,無非是聲色犬馬,於是,他們就獻雞犬、戲文、樂舞,導引他出宮遊冶花花世界,讓他醉生夢死。大臣們覺得這些人明明是在害皇帝,正德自己可不這麼認為。他覺得他們才愛惜他,體貼他,真正對他好。大臣越是咒罵這些人,他就越發認定這些人是知己是依靠。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反對。正德朝的路線鬥爭的主旋律,便這樣定型了。
政變
正德元年九月發生了一件事,此事將皇帝與大臣之間的矛盾首度公開化,併為後來那場大政變埋下導火索。
九月二日,正德頒下旨意,委派太監崔杲前往南方督造龍衣。崔杲趁機奏討一萬二千鹽引{55},說是作為此番公幹的經費。在古代,受產地和運輸的限制,鹽歷來是緊俏甚至是具有戰略意義的物資,並與國家稅收關係重大,故自漢代起即實行國家專賣的制度。鹽既由國家壟斷經營,勢必有人要利用這一點,挖空心思從###取暴利。鹽引本身已內含巨大差價,更有甚者,有人往往還會在官鹽掩護下夾帶私鹽,倒賣後將暴利收入囊中,頗類似現代汙吏的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