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 (第2/4頁)
北方網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在奏章中說:先帝去世以來,進講一直沒有恢復。原來考慮到“梓宮在殯,聖孝方殷”,便將此事擱置下來。眼下,喪事全部料理完畢,天氣即要轉寒,再拖下去,進講就要等到明年才能恢復(按規定,嚴寒季節或盛暑之時,皇帝學習可以暫停),因此,他請求無論如何於十一月初三重開日講。{44}朱厚照勉強同意,但復講之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維持不過月餘光景,至十二月十四日,即“以天寒暫免”{45}。這一免,就免到了翌年二月。正德元年二月,舉行了朱厚照當皇帝后的第一次經筵,由李東陽、謝遷分別講授《大學》首章和《尚書·堯典》首章。但是到三月份,我們卻又看到劉健的這樣一個奏章,說今年二月二日肇開經筵,“然自開講以來,不時傳旨暫免”,統計下來,一個多月裡“進講之數才得九日而已”。
朱厚照:一不留神當了皇帝(15)
想必是被朱厚照折磨得太苦,老首輔這篇奏章忍不住把話說得比較重一些了,他引用了孟子的一句話“一日暴之,十日寒之”,作為對朱厚照品行的批評;然後他又著重反駁了朱厚照用以逃避讀書的幾個藉口,比如“兩宮朝謁”和“擇日乘馬”———劉健指出“乘馬等事似與講學兩不相妨”,為何乘馬就不能學習了呢?至於“慈宮問安”,“往來不過頃刻”,益發談不上會影響學習,而且“以頃刻之問安而廢一日之學業,恐非所以慰慈顏承尊意也”。這番話,不光是批駁了,隱約也在揭露正德說謊,並責備他有負父母期望,相當不留情面。
朱厚照卻不為所動,依舊我行我素。五月,他藉口天氣“炎熱”,將“一日暴之,十日寒之”式的學習,也索性中止,下旨“至八月以聞”{46}。等到八月,卻趕上大婚,只好再次推後,遲至九月三日才重開日講。可是十月間,我們又從李東陽所上奏摺裡得知:“近日奉旨停免日講,至明年二月以聞。”屈指算來,從五月藉口天熱停講,到九月復講,總共講了不過“十一二日”,現在又傳旨停講,而且一直要到明年二月再提此事。也就是說,在幾乎整整一年當中,朱厚照的學業都是荒廢的。李東陽在奏章中苦勸:“冬至節尚遠,天未甚寒,停止講讀似乎太早……伏乞收回成命仍舊日講。”但結果是“不納”{47}。翌年即正德二年的二月,三起三落的講學恢復未數日,旋又罷停。三月李東陽上疏,稱:“比奉旨罷日講,伏望特降綸音,仍舊日講。”未見答覆。這也是我們最後一次看見輔臣就學習、讀書一事進本督促和懇求朱厚照,雙方持續兩年的勸學與反勸學的拉鋸戰,最後以朱厚照的勝利而告終。
在整個過程當中,朱厚照把他對讀書、對聖賢之道的反感,表達得淋漓盡致。為了躲避讀書、躲避責任、躲避聖賢之道,他說謊、搪塞、耍賴、裝聾作啞、出爾反爾,使出渾身解數與朝臣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劉健、謝遷、李東陽等人雖有弘治遺命在身,名義上又是朱厚照的老師,但這些身份的“合法性”,在一個無知然而身為天子的少年面前,被證明沒有任何意義。這場勸學與反勸學鬥爭的實質,實際上是承認或者拒絕“為君之道”,絕不止是讀不讀書的問題。從一開始,朱厚照就借這件事,明白表明他斷然不肯就範於儒家倫理所規定的“君主”理念。反過來說,劉健等人漸漸也覺察到危機遠比日講、經筵不能恢復或屢被中斷嚴重得多,正德元年六月,劉、謝、李三老聯名上疏,用兩句話來概括朱厚照登基後的表現:“視朝太遲,免朝太多;奏事漸晚,遊戲漸廣。”{48}這透露出他們的不滿已從讀書方面發展到對朱厚照的君德產生質疑。
秦始皇之後,中國大部分時間都維持著大一統格局,其基本緣由之一,在於漢代以來國家治理一直建立在“皇權+文官”統治這樣一個基礎之上。反觀中世紀至現代民主政體之前的歐洲,以教會、世俗君主和貴族武士的三足鼎立為基本權力結構,不能實行真正的中央集權,所以那裡時常處於四分五裂之中。中國的大一統,至關重要的是文官系統的環節,也就是通常所說計程車大夫階層。它的基本功能在於作為一箇中介,承擔君權與民間社會之間的通訊,范仲淹之名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再好不過地演繹了這個階層的特性。
但是,以往在粗疏和大而化之的階級批判的誤導下,中國人對自己歷史上的封建統治機器有許多概念化的錯誤認識,尤其不知道、不瞭解帝權與文官系統之間的真實關係,以為後者對於帝王一味效忠服從,沆瀣一氣。其實,嚴格地講,文官系統或曰士大夫集團並非唯皇帝馬首是瞻,它有自己的理念、準則和職業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