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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只是矜持地微笑著。林採便替她交代了兩句門面話,方始高高興興地相偕離去。
到了晚上,大家又聚集在昭君室中,談論白天畫像之事。
林採自道在自己被畫的那好半天功夫,是在受罪。因為她一直在擔心,怕毛延壽會將昭君畫得不堪入目,一顆心就像熱鍋上的螞蟻那樣,不能寧貼。
韓文的感想不同,“我心裡一直在想,”她說:“如果毛延壽敢將二姊畫成一個醜八怪,我非一口唾沫吐在他臉上不可!”
“大概毛延壽也知道三姊潑辣,”趙美開玩笑地說:“所以不敢那樣子卑鄙。”
“話說回來,世上是非難定!多說毛延壽如何如何,看起來人言亦不可盡信。”林採停了一下又說:“只不知二妹這幅像,呈到御前,會怎麼樣?”
“那還不是可想而知的,立即宣召,從此再不會到掖庭來了。”
“三妹,你休如此說!”昭君急忙表明心跡,“倘如大家所期待的那樣,我一定不負金蘭結義之恩。三妹,你信不信?”
“信!信!”韓文歉然解釋:“二姊,你誤會了,我不是說你會忘記我們,我是說,你一承恩寵,有了封號,自然住在椒宮,怎麼還會回到掖庭來?”
這一說,昭君方始釋然。等三姊妹離去以後,燈下獨坐,思緒悠悠。想到羅襦乍解,初承雨露的光景,臉上不由得發熱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聽得門上剝啄作響,定定神問一聲:“哪位?”
“是我!王姑娘你睡了不曾?”
是傅婆婆聲音,昭君便去開了門,讓她入內坐下,隨口問道:“三更過了吧?”
“四更都過了!我睡不著,有句話非來告訴你不可。”
“是!請說。”
“你看毛司務這個人怎麼樣?”
“是個大大的好人!”昭君答說:“前兩天倒似乎冤枉了他。”
“冤枉他?一點不冤枉!若說毛延壽是好人,世上就沒有壞人了!”
“何出此言?”昭君不但不解,而且不信,“傅婆婆,你這話我不明白!毛延壽替我畫圖,十分用心,畫得相當傳神,姐妹們莫不稱讚。真看不出來,哪裡有藏奸使壞之處?”
“他藏奸使壞,能讓你們幾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們看出來,他還叫毛延壽?”
“話不是這麼說!傅婆婆,你倒說個道理我聽。”
那語氣竟像是在替毛延壽辯護,傅婆婆嘆口氣說:“唉!
姑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毛延壽就像奸刁的饞貓一樣,偷了魚腥吃,嘴上連油跡都沒有。你倒想,當著那麼多人,他把天仙美女,畫成羅剎夜叉,不就是明明自己招供,索賄不成,昧著良心胡來?且不說別人,史長官先就會拿住他的短處,跟他算帳。他吃得消嗎?”
“可是,圖已經畫成了啊!”
“嗐——姑娘,你好傻!怎麼連這一點都想不通?他不會回家另畫一幅嗎?”
昭君愕然:“有這樣的事?”
“一定的!”傅婆婆說:“我勸姑娘,趁現在還來得及挽救。”
昭君不答。心裡七上八下地,始終不能判斷傅婆婆的話,有幾分可信。
“話說出來了,我睡得著了!”傅婆婆自語著,悄悄起身而去。
昭君一夜不曾睡著,而毛延壽師徒這一夜根本不曾睡。到得曙色已透,楊必顯可支援不住了。
“師父,馬上天就大亮了!這時候不來,我看不會來了。”
“氣死我也!”毛延壽切齒罵道:“真正是不識抬舉,不知眉高眼低的蠢貨!”
“聰明面孔笨肚腸。”楊必顯打個呵欠,“師父,請安置吧!”
毛延壽不理他的話,“什麼聰明面孔?”他取過昭君的畫像,越看越有氣,邪惡地獰笑著:“王昭君,你自以為美是不是?我替你添點麻子長點毛!”
一面說,一面取筆在手,在畫像臉上,信手亂點,嘴上畫兩撇鬍子,最後畫個大叉,將畫像拋得遠遠地。
“去你媽的!”毛延壽突然想起,重新將畫撿了起來,略一端詳,回身喊道:“徒兒,你來畫一張!照這樣子,臉的橫里加寬,顴骨畫高,眼小眉低嘴闊就行了。”
“是!”楊必顯說:“這會兒精神不濟,恐怕畫不好——”“用不著花精神,隨便畫好了。不過也不忙,睡一覺起來再動手。”
到得下午,楊必顯照他師父的意思,將王昭君畫成庸脂俗粉的模樣。毛延壽表示滿意,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