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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成扶著一根殘柱吐了快有半個時辰,從乾嘔到嘔吐,連胃酸都要吐出來,實在吐無可吐又變回了乾嘔。 那些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男女卻絲毫沒有避諱,有幾個竟然大著膽子圍上來,從雪地裡撈著吳成的嘔吐物就往嘴裡塞,讓吳成愈發覺得噁心,強忍著嘔吐感用刀背將他們趕走。 那鍋裡煮的是人肉,一個幾歲大的孩子,不知是死是活就被下了鍋,若是吳成等人晚來一步,恐怕早成了這些人的腹中之食。 “問清楚了,都是山西來的流民.....”綿正宇臉色也是難看至極:“在山西活不下去了,準備到直隸京師討飯吃,餓的實在不行了,只能易子而食,把那娃娃給煮了吃。” 綿正宇朝縮在角落裡哭泣的那女子指了指:“那女的娃娃還在吃奶,她反悔了,捨不得她家的娃,所以被這些流民圍毆,要搶她家的娃娃,吵鬧聲才驚動了我們。” 吳成全身都在發抖,史書上記載的“易子而食”如今血淋淋的發生在他面前,他做不到那些流民那般麻木,也不像綿正宇和嶽拱這般習以為常,只覺得噁心和驚懼,身子愈發不適應,乾嘔不斷。 綿正宇嘆了口氣,上前拍著吳成的背:“吳家崽子,這兩年氣候詭異、年年欠收,朝廷南北都在打大仗,到處缺餉銀糧草,盤剝無度,這樣的流民越來越多,餓死的也不少,這就是個吃人的世道,你以後見得多了,慢慢就會習慣的。” 吳成把下唇都咬出了血,卻無話可說,綿正宇說得沒錯,這就是個吃人的世道,他只能去習慣。 回頭看了看那些流民,他們一個個盯著那鍋肉湯和嶽拱撈出來擺在地上的屍體殘肢,不少人還偷偷盯著吳成的嘔吐物,一有機會就準備湧上來“飽餐”一頓。 嶽拱搖了搖頭,也來到吳成身邊:“二十個多人,都是些青壯,老幼估計都在路上餓死了,我剛剛粗粗點了一下,已經餓死六個,還有兩個凍死,其他人若是不吃點東西,怕是挺不了幾天。” “不能再吃人了!”吳成喃喃念道,眼淚滾了下來:“去找毛孩取些糧食,給他們吃點吧。” 嶽拱皺了皺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走進了大雪之中,過了一會兒,毛孩和綿長鶴等人抱著幾張餅子跟著嶽拱走了過來。 餅子遞到流民手裡,那些流民根本顧不上說話,搶過餅子便往嘴裡塞,不少人被噎得翻白眼,卻依舊不停的往嘴裡塞著。 “慢點吃,都有,不著急.....”綿正宇輕聲安撫著這些流民,與綿長鶴一起將那鍋肉湯倒了,化了些雪給流民順餅子,這時候這些流民才恢復了一點元氣,好幾人熱淚盈眶的跪倒在地,一聲聲“軍爺菩薩”的喊著。 吳成拿了一張餅找到那縮在角落的女子,默默把餅子遞了過去,那女子猶豫了一下,終於鬆開了緊抱著嬰兒的手,接過餅子啃了起來。 吳成嘆了口氣,問道:“山西的災情,很嚴重嗎?” 那女子一陣慘笑,語帶哭腔卻沒有一滴淚水流下:“夏日大旱,又遭了蝗災,拿自家的田抵押,借了吳大善人的貸挺過去了,哪想到入秋又遭了霜災,整個村子都顆粒無收,吳大善人催得緊,賣了大女兒還了利息,官府又要徵遼餉,實在是沒辦法了,只能拋荒逃災了......” “可往哪逃都沒吃的啊!官府也不放糧賑災,咱們只能吃蟲鼠,蟲鼠吃完了吃樹皮,樹皮也吃完了便吃土,到最後吃無可吃了,都說京師天子腳下,聖天子不會看著百姓餓死,會放糧施粥,便都往京師去。” “走的時候一家五口,公爺和婆婆熬不住餓死了,男人跟其他流民搶吃的被打死了,只有俺帶著俺娃一直走,一直走,嘿嘿,他們說得沒錯,到了直隸就有好心的官爺給咱們吃的了。” 吳成感覺喉嚨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淚水在眼中打轉,看著那女子啃著餅,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口,把目光挪到她的孩子身上,卻發現那嬰兒緊閉著雙眼,胸口沒有一絲起伏,臉上也沒有一絲血色。 吳成皺了皺眉,伸手去摸嬰兒脖子上的脈搏,女子渾身一抖,扭了扭身子,但最終還是沒有避開。 那嬰兒全身冷冰冰的,脈搏也沒有任何動靜,吳成一驚,問道:“您的孩子......” “早就餓死了......”那女子又是一聲慘笑:“俺一直餓著,沒奶水,娃兒哭了三天三夜,終於是不哭了,活活餓死了。” 吳成嘴唇都顫抖了起來:“那怎麼不讓他入土為安呢?” 女子搖了搖頭:“俺男人家裡就這麼個單傳,剛剛出生沒幾天,都沒長成人就去了,俺捨不得他,要是埋了,會被野狗和餓得受不了的人挖出來吃了,燒了又怕他地下有知會疼,就先帶著,等他只剩骨頭了再燒了。” 吳成頃刻間淚流滿面,點了點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嘆了一聲,走到大雪之中。 過了一會兒,綿長鶴湊了過來:“成哥,咱們給每個人都分了餅,毛孩回營地去取豕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