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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什麼時候?”她說。

“什麼?”我說。

“你什麼時候再來?”她說。

“我會告訴你的,”我說。這時她要去買一杯啤酒,可是我不讓她去買。“把錢留著吧,”我說,“用這筆錢給自己添一件衣服。”我也給了女傭人一張五元的鈔票。說穿了,正如我常說的,錢本身是沒有價值的,問題在於看你怎麼花。錢不屬於哪一個人的。費盡心思去攢錢是犯不著的。錢僅僅是屬於命中註定會賺錢會存錢的那些人的。就在這兒傑弗生,有那麼一個人,他靠賣黴爛的東西給黑鬼掙了一大筆錢。他住在店堂樓上,房間小得象豬圈,還自己做飯。四五年前他突然病了。他怕極了,等病好能起床,他成了個好教徒,捐錢資助一個傳教士去中國傳教,每年五千元。我常常琢磨,要是他死後發現根本沒有天堂,又想起每年捐的五千塊餞,那還不把他氣瘋了。正如我所說的,他還不如繼續害怕下去,這會兒就死掉,把錢省下來呢。

信燒得千乾淨淨之後,我正要把其它的信都塞進外套口袋,突然某種預感告訴我應該在回家前把給昆丁的信拆開,可是正在這時,艾爾在大聲叫我了,我只好把東西放下到前面去伺候那個該死的鄉下佬,這個土老兒足足花了十五分鐘,還不能決定到底買二角錢的馬軛繩呢還是買三角五的。

“你還是買質量高的那種好,”我說,“你們不肯花本錢買好的裝備,又指望收成比別人好,那怎麼辦得到呢?”

“要是這種貨色質量不好,”他說,“那你們幹嗎要放在這兒賣?”

“我也沒有說這種不好,”我說,“我只不過是說不如那種。”

“你又怎麼知道它不如那種好呢?”他說,“莫非你都用過嗎?”

“因為它定價不是三角五分。”我說。“我就憑這一點。”

他把二角錢的那種拿在手裡,從手指間抽過去,“我看我還是買這一種,”他說。我要拿過來給他包好,他卻把繩子繞好、塞到工作服口袋裡去了。接著他掏出一隻煙荷包,弄了半天終於解開了上面的帶子,抖出幾隻硬幣。他遞給我一隻二毛五的。“那一角五還可以讓我湊和吃一頓午飯呢,”他說。

“好吧,”我說。“你最高明。不過明年你又得買一條馬軛繩時別怨我。”

“我明年的莊稼怎麼種,現在還沒有譜呢。”他說。我終於把他打發走了,可是每回我把信拿出來,總有什麼事發生。為了看演出,四鄉的人們都到鎮上來了,他們成群結隊地來,來花錢,這錢不會給鎮子帶來什麼好處,也不會給鎮子留下什麼東西,除了給鎮長辦公室裡的那些贓官,他們眼看就要分孝敬錢了。艾爾忙得團團轉,象雞塒裡的一隻母雞,嘴裡唸唸有詞地說:“是的太太,康普生先生會來伺候您的。傑生,給這位太太拿個煉黃油的攪拌筒,再拿五分錢百葉窗鉤子。”

是啊,傑生喜歡跑跑顛顛地伺候人。我說我可不喜歡,我從來沒有上大學的福份,因為在哈佛他們教你如何在黑夜遊泳,可是自己連普普通適的泳都不會遊。而在西華尼①呢,他們連水是什麼都不教你。我說,你們還不如把我送進州立大學呢;沒準我能學會如何用治療鼻子的噴霧器來弄停自己的鐘,依我說,你們也可以把班送進海軍,反正進騎兵是不會錯的,因為騎兵隊裡是要用騸過的馬的。後來,當她把小昆丁送回家也要我來養時,我說這大概沒什麼問題,不用我趕到北方去找活幹,活幾倒找上門來了。這時候母親哭了起來,我說倒不是我反對孩子放在這兒撫養:只要您高興,我辭掉差事親自帶孩子也可以,不過負責讓麵粉桶保持常滿可是您和迪爾西的事了,還有班。還是把他租給哪個馬戲班子去作展品吧;世界這麼大,總有人願出一毛錢來看他的。我說到這裡母親哭得更厲害了,嘴裡不斷地念叨說我苦命的孩兒啊,我說是啊,等他長足了,而不是象現在這樣只有我一個半人那麼高,那他就可以大大地幫您的忙了,這時她又說她很快就會不在人世了,到那時我們的日子就會好過了。於是我說,好吧,好吧,隨您怎麼辦吧。她是您的外孫女,在她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中間,只有您一個人的身份是清楚的。只不過,我說,這只不過是個時間的問題。如果您相信她的保證,以為她不會來看孩子,那您就是自己騙自己,因為第一口那……母親不斷地說感謝上帝你除了姓康普生之外別的地方都不象康普生家的人,因為你現在是我在世界上唯一所有的一切了,你和毛萊②兩個人就是我唯一的一切了,於是我說就我自己而論倒是可以不讓毛萊舅舅陪我一起受罪的,這時候人們走來說可以動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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