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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喜,覷著臺上的講者,心裡對他說:“你被罵了,在第二三○頁第八行。”
又一驚,所有的字變成流彈反傷我的自尊,我聽到從我的內心射出一道苛責的符命:
“你自己呢?只不過一個人質而已,典當給你的學分!”
我開始清醒,坐在這裡做什麼?聽什麼?寫什麼?捕獲什麼?當答案只不過是怕“點名不到,無法考試”時,我再也坐立難安,熬到下課鐘響,隨手收拾收拾便走,至於第二堂課,讓它空白吧! 。 想看書來
花之三迭(6)
舒展的靈思活絡起來了,我深深嗅著秋草的陳香及風的鼻息。閒步去醉月湖,風吹縐湖水,殘荷都涼。我可以這麼自由地去感覺我身邊的草木蟲魚,可以加入它們或詮釋它們,我感到非常溫暖,便行步不知遠,把雙腳交給路況,把靈魂託給風的翅膀,啊!讓我們走出時間與空間的座標吧!
走出校門口時,沿著傅園的邊牆踱著,落葉還是新的,十分靜美,愈來愈多,我正檢視秋葉的圖騰,猜測它們流浪的旅程,突然,一陣天外襲來的旋風蕩起我的裙裾並且一口氣吹得落葉滿天飛舞,風卻煞止,落葉無助,紛紛似帆船,緩緩從天上航來、航來、航來……
我看呆了,跌坐在石頭上,任秋葉為我受洗(啊!約翰?克利斯朵夫是見證)。直到所有的葉子歸還大地,我依然止不住心跳,不敢起身,只敢膽怯地閉上眼眸,在心裡輕輕問:
——李白,你來了嗎?
然後,故事結束,秋天,不就是一本燙金的文學概論?
野蔓之誓
蒲葵園子裡,蒼蔥籠鬱,雖沒有參天之勢,卻有古木之嘆。尤其黃昏的時候,隔著一條馬路看傅園,那真是一座孤寂的叢林,時間與空間一起泛鏽了的那種。
園子裡希臘式的神廟建築,除了青苔,還惦記著在廟頂織翠,蟲蟻還辛勤於石柱雕畫之外,松鼠的穿梭,風雨的嬉鬧都是偶一為之,那麼,這就是寂寞了。雖然每天鐵柵門一開,總有許多好晨跑的市民來此體操、閱報、吃一掛的燒餅油條,或者耽溺於戀的男子女子於樹間柱後階前,談情親吻以及其他,但是,這些熱鬧愈沸騰,傅園的孤寂愈深,時間空間都鹽蝕成一種我所喜愛的遺忘感覺。
我時常在園子裡閒走,一個人探索。經過男歡女愛的地界時不聞不問,錯身於童嬉婦斥的聲浪時也不涉足,我把時間與空間遺棄。
發現一個深邃幽靜的世界。
每一棵樹都是古齡。某一座蒼勁糾結的薄葉樹(啊!原諒我不識它的名!)在纏合幾生幾代的壯幹粗枝之後已自我完成樹的家譜,那是閒花雜草不容置喙的體系,因此,這座山澗巉巖似的樹倒不像從泥土裡迸生的,反令我覺得它在大地未能孕育的年少時即已存有,這園子剩餘的空地草茵乃是它的留情。
我一直認為葉子是樹的語言:松木善於針砭,相思則一樹的夢句,愛自言自語。那麼,我說這古樹的薄葉乃哲人語,簡且深。其實,生命到了這種程度,說什麼都是多餘,所以更多時候,樹是無言。只有痴心的人才去拾葉想參一參大化,或者被派到傅園來掃落葉的工友一邊掃一邊嘀咕,嘀咕季節以及風大,我想,這都是人的不堪。
然後,我發現所謂的情人樹。
原來樹族之中也有愛慾生死的。這不知道是造物者偶來一筆的試探,還是植樹的人存心玩笑?將兩棵不同生態、姿勢、習慣的樹苗植在一起,看看到底誰榮誰枯!植樹的人如果看到這兩株大樹在時光中相吸相吮,相護相守,融為一體的合抱之姿,一定會自慚形穢。人類喜歡在花樹草石鳥獸身上投射自己的影子,而當這些東西果真擬人化了,總是比人類更純粹——這大約是蒼蒼者天無所不用心之處了。
我便時常去樹下閒坐,翻書,讀或不讀,常常陽光把雙雙的葉片拓影在書頁上,形成插圖。我眷戀著樹,任它們繼續在有生之年合抱,我任自己想象,回到一個已遙遠的年代,傍著一對執手相看的有情人坐著,在溫潤如玉的陽光中聽他們討論風濤。
再過去是少有人跡的草茵,上面迭著一波一波的水被,敢踏的人更少,因而那棵枯死的蒲葵樹便無人挽吊了。
可是,有一條細莖的蔓藤,卻以三跪九叩的步子向蒲葵樹爬去,它一身掛著銅幣似的葉子向前匍匐,窸窸窣窣,全是心聲。
這樣的一種對遠逝靈魂的忠貞,令我感動。多少次,我特別注意它,看這藤子是不是真的想去纏繞蒲葵?而它從樹根而樹腹而樹幹,不曾在時光中反悔,也不曾在雨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