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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著花瓣積在發上的那種重量,那種快樂的重量,有著嚐盡幸福之後的滿足的疲憊。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一瓢清淺(2)
那朵小薔薇冠冕著春之綠野。而我也被冠冕,被天地間最珍貴的赤子之心。
神秘的雕刻家
想不透自己為何喜歡花花草草,更想不透為何愛那些落花枯葉?如果含苞的花朵象徵青春,那麼地上泥裡的花葉即是老年,像人生。也許是喜歡這一點靈犀相通。
在我的書頁裡常夾著葉子,它們不是枯了,就是被蟲蛀了,沒有一片是完好的。而我深愛著,愛那一份飽嘗風霜摧折卻盡力維持的生之尊嚴。歲月的輪痕太快也太深,葉片的筋骨在啃噬之後依舊以它最原始的圖案在展露,始終沒有放棄去拼湊那剩得可憐的脈絡,仍舊忠實地守護大地母親賜它的身體髮膚,守護它的生命。雖是殘缺,殘缺是它最令人感動的美。
誰是那神秘的雕刻家,竟用萬物的身體習作,一次又一次,練習一個草寫的“死”字!
生命可以有不同的姿態,但同樣是航行於真理之海。萬物各有其迷人的韻律,而終究是以不同的方式在演算一道相同的定理,每張證明的紙上都寫著同一的答案:一個最初及一個最後的座標點,都是線段。
只不過有人兩三筆便推出了結果,而有人硬是不肯歇止,希望算成射線。
我是尊敬那些不死心的人的,他們敢於去爭。敢在日常生活吵些雞毛蒜皮的不算什麼,敢和生命討價還價的才是了不起。我尊敬那分悲劇。
就像我所珍愛的葉片,每次面對,彷彿聽到在某個冷秋,那葉子用每一寸綠肉去與季節爭吵,甚至與冬天商量,到最後,那劊子手只好暗中動手,把葉的肉體強啃成一個句點,那是死的標誌。
而葉也有傲骨,還以殘骸拼它的名字,我始終曉得它隸屬於哪棵樹,那是它生之尊嚴。
當我驚覺到自己被莫名的繩子捆得死緊,幾乎逼我要畫了押時,我想起那片殘缺的葉子。如果這麼容易便把自己交出去,我如何對得起生命?
誰是那神秘的雕刻家已不重要,當他滿頭大汗,還在我身上舞著笨拙的鈍刃時,我已再生。
小白蟹
淡水是適合遠看的,尤其在大屯山上看,覺得那真是銀河的倒影,有點海市蜃樓。若是下了火車去看,探頭之處,全是人間煙火。
偏偏想坐渡船,像花機一樣地替河布一道蕾絲邊。
半路上,小店前有個大塑膠臉盆,裝著密密的東西,“三隻五塊!三隻五塊!”探頭一看,是小螃蟹,小得像大拇指的指甲,腳像線似的,爭先恐後往盆緣爬。那小販捧起臉盆用力搖兩下,“三隻五塊!”
像在心疼什麼,突然走不動。
只有兩塊錢,那小販給了我一隻。一隻全白的小白蟹,它多小,小得連膚色都還沒長出。它在我的掌肉上亂抓,我感受得出那輕微的顫抖。手掌對它而言,可能是離鄉背井的象徵。它這麼小就得嘗受禁錮,我不忍。
要坐渡船了。岸邊是碎石地,河水也碎成網狀的小支流,幾乎要俯著身才看得清楚。我擇一條水較深的,放了小白蟹,它似乎驚愕了一下,才沒命地奔跑,像受了嚇的小孩。我俯身看它,算是送它一程,但願以後都好好的,永遠好好的。
船要開了,我趕緊爬上岸堤,才發現有三四個小孩俯身在岸邊巡著,一手提桶,一手拿網。
我突然哀哀地失笑起來。
筆
我有個櫥子專門放高中時代的書籍雜物,在內湖,一年難得去碰幾次,就任它荒著。
想找一本舊書,踮著腳去開那個櫥。突然拉出一包東西,塑膠袋裝著,硬硬的,實在猜不出是什麼。但認得是自己的東西,依舊有半絲的熟悉在喚著。 。。
一瓢清淺(3)
我的生活的某一個角落是很亂的,雖然整體來看,人家都說我很整齊乾淨。在那個角落裡,不止東西是亂七八糟地橫豎著,連記憶也錯綜複雜,不能去牽扯,一牽扯就沒完沒了。
偏偏常常無意中去碰到,於是整個人就陷進去了,把窗外的車水馬龍都忘掉,一心一意陶醉著,在那個純然只有我的世界裡,沒有人能吵得動我。
曾經,為了找一根針補衣服,花了一個上午。結果,串了一串玫瑰花瓣,做了幾張卡片。為了做卡片,翻遍所有的書找夾了很久的葉子,看到葉子,想到這片葉子是礁溪摘的,這一片是擎天崗的……找卡紙、美術刀、鋼尺,一一裁好,一一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