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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並且不許回頭望我,這樣,我才能聽到來世的第一聲雞啼。
你走的時候,留下一把鎖匙,說萬一你月迷津渡,我可以去開你書中的小屋。我把指環贈你,儘管流離散落,恆有一輪守護你的紅日,等候於深夜的山頭。
你說:“還要去廟裡燒香,像凡夫凡婦。”
那日,我獨自去碧山岩,為你拈香,卻什麼話都沒說。
這就是了,季節的流轉永不會終止,三世一心的興觀群怨正在排練,我卻有點冷。也許應該去尋松針,有朝一日,或許要為自己修改征服。
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五月的袷衣如何起頭?
注:文中四段引詩,摘自張錯《漂泊者》。
一九八七年五月《聯合報》副刊
一九九六年六月修訂
在密室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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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1)
同時誕生的人,能同時看懂一幅風景嗎?
暮春與初夏接駁之夜,時間如空中爬行的蝸牛,沉寂、遲緩,兀自流淌透明涎液。她抱膝坐在床上,頭搭著膝蓋,像洪荒時代遺下的一方頑石,抗拒被風雨粉化以至於顯出輕微的焦慮。此刻,她的視線穿過積塵的玻璃窗向外漂泊,首先是一棵枯瘦香樹,以自身作為蟲蟻盛宴的,在樹背後是一堵倒插玻璃碎片的水泥牆,預防夜賊或蛇。當她學會以意念穿透黑暗冥遊遠處風景之後,玻璃碎牆反而具有破碎的美感,她常常刻意在上面逗留,想象參差的玻璃尖畫過腳底時,那種帶血的痙攣。
牆外幾步,廢棄場是熱鬧的,再繁盛的城市總有癱瘓角隅。只要有人抱著破電視,模仿先知的口吻指出:“這是畸零者聖地!”那地便著魔似的湧進殘敗、畸零族裔。廢冰箱、駝背沙發、沾血摩托車、退潮服飾或結束床第關係的彈簧墊,好像流行病疫,突然那麼多人發現生活裡充滿待棄事物,再也容不下殘兵敗將。她坐在自己床上,無數次從風吹草動、斷續語聲中竊聽“丟棄”的意義,輕微或笨重,無法逃過她的聽覺。她知道廢棄的感覺會繁殖,那塊聖地終將構築殘破者的王國。這些時間戰場的傷兵在莽莽蒼蒼的芒草叢下,反芻過往榮華,分泌不能解體的孤獨。此刻,她不必借用感官,即能嗅聞廢棄王國飄來的貓騷,聽見破敗者數算未褪盡的顏色與尚存肢體,在暗夜裡喃喃自語。
那是個黑海,她想,沉浮著記憶之屍。永無止盡的潮浪喧騰著,越過芒叢、圍牆,直接撲破玻璃窗湧入她的房間,以龍捲式轉身捲走這間房,彷彿對這棟大屋而言,她的密室是令人憎惡的肉瘤,多餘、醜陋,而潮浪將攜帶它歸返畸零聖地。她無法根除這種臆想,被棄的感覺反覆練習之後不會痛,只是讓肢體長滿尖牙似的匕首,當自己擁抱自己時,聽到金屬與骨骼的奏鳴。
有人開大門,鑰匙丟入鐵盤,接著一陣噼啪,所有的燈亮起來。這女人曾經說,開關是屋子的紐扣,只有鬼才害怕裸裎,人住的屋子就得亮,所有的扣子都該剝開。她感到安全,最後一定進這間房開燈,那是她每晚的返家儀式。她知道她,跟黑有仇。
“不是答應我開燈嗎?”她一面褪耳環,繞過來連桌燈也按了:“烏漆抹黑的,又不是墳墓。”
“去哪裡?這麼晚。”
“你管。”
她一路剝除配件、衣服,隨處鬆手,動物式的路徑紀錄。服飾是女人的戰備,如同化妝品與香水保留巫教時代的獵靈傳統,一個穿上獵裝、斜背弓箭,以朱膏塗臂偽飾傷口的少女不再是少女,她已捕攫獵人之靈,立即擁有勇猛能量,可以隨時竄入鬼魅森林追獵野豬。她相信這些,服飾喚醒女人體內冬眠狀態的潛能,構築陷阱,營造情境,征服傾向勝於乞憐式的取悅。她的征戰理論不需要大衣櫥像軍醫院一樣妥善照顧傷兵,衣飾所在之處保留上一場戰役的烽火硝煙;瓦斯爐旁一隻K金鏤花耳環,另一隻可能在盥洗室漱口杯內,活在不得已的戰場上,骨肉也得分離的。她像極了一天死一回的戰士,次日醒來,配齊了項鍊、髮飾、皮帶、戒指或巴黎某名牌的神經性香氣,又是一個綠油油的自己,活得飽飽的。人需要記憶嗎?記憶是所有痛苦的儲藏室,她的歸類很簡單,可拋與不可拋的記憶,然而因為每天死一回,不可拋的也在影印過程中漸次模糊。
姐妹(2)
等到她走入自己房間,差不多一身光溜了。穿衣鏡映出年輕且豐盈的*,對女人而言,凝視自己的*就像翻閱日記簿一樣,看到時間這一匹快馬如何呼喚山巒、踏蹄成河,自成一個神秘且燦爛的叢林世界。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