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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捏住一把汗,問:“您……您怎麼辦?”
“我……”空法師眉不抬眼不舉眉,說:“我就站起來,麥克風也不必了,就唱——”
“您唱什麼?”這種場合,木魚磬鼓俱無,誦起經來白落得頑劣眾生亂掌噓笑,真險!真險!
“我就唱《王昭君》!”
“啊!”我們一驚!那個平沙落雁的《王昭君》?這……這……這……他們不成了“胡人”了!
“把他們嚇壞了,不敢再唱歌!”空法師牽袖掩笑,說:“那麼,我也可以安靜看書了。”
我們都哈哈稱妙,好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啊!王昭君若地下有知,必定驚坐而起,甘拜下風,說不定,還自毀琵琶!
可是,當他對我們唱起小小童謠時,那正襟斂容的慈顏,又有愛戀無限:“一隻細只老鼠仔,要偷吃紅龜仔粿——”輕歌淺唱之中,他好像回到了她小女孩的童年,在宜蘭的鄉間,在半夜的月輝之下,真的看到一隻飢餓的小小老鼠,在偷吃她藏的紅龜仔粿。而她沒有驚動它,它也沒有發覺她;它在吃飽之後溜回洞內休息,她在看痴了之後也回到床上睡下,相安無事。於是,這隻老鼠變成他心中的至交,他把這故事唱成一首歌,唱給沒有吃過紅龜仔粿的兒童及老鼠聽——在那個月夜,眾生是平等的,而宇宙亦於剎那之間和平地睡去,所有的人與所有的生靈,都只是一歲與百歲之別的小小頑童而已。
空法師學的是禪,尋常飲水、平日起居之間,常可以從他身上體悟到一些禪機妙意。但他不曾刻意著力於語言文字,一言一字皆平常心而已。因此,下根者聽來,只不過是薄言淺語,中根者聽來,若有意似無情,上智者聽到,若非一番寒徹骨,可能也要直需熱得人流汗了。
尚在佛學院就讀的永寬師父,有一天到寺裡幫忙*,忙進忙出地張羅諸般事宜,正跑得滿頭大汗,站在一旁的空法師,得了空隙便輕輕飄給他一句話:
“永寬啊!慢慢走,不要匆匆忙忙!”
永寬師父告訴我這些時,其神色之凝重不可比擬。
我沒當它一回事,寬慰他說:“這話沒什麼嘛!他只是關心你,怕你絆倒跌跤罷了!”
可是,永寬師父聽在耳裡,卻另有木鐸之音,回去參了幾參之後,頓覺狂風驟雨打掉眼前迷沙,歡喜道:
“現在,我懂空師父的意思了!”
一句話,便藏著師兄弟間互安身心的密密意,這比十數張的紙短情長,更要有味哉!有味哉!
輪到我這個勘不破無常之諦、猶然迷醉於情天幻海之中的人受他當頭一喝,是在約他一齊去逛書店的那天。
那天,我穿著一身黑衣黑長裙,與他的黑長衫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我的衣服上繪有彩色的人像,在黑色系裡顯得十分惹眼,他看了我一眼,笑著說: txt小說上傳分享
紅塵親切(3)
“帶個人走路,不辛苦嗎?”
我一霎時心驚膽顫,為之語塞!他的話如暗器,句句是冰心冷魄針,專門刺探人家的魂魄,偏偏我這失魂落魄的人不幸被他趁虛射中,一時熱淚冷汗幾乎迸出。只是心有不甘,偏要逞強鬥勝,搶一個口舌之利,遂腦若輪盤、心如電轉,一念三千又三千盡作塵土,提不出一個話頭語緒來反駁。
若要說:“心上有人,不苦!”那又騙得了誰?
若要說:“心上有人,著實苦!”又是誰把苦予你吃?
若還要說:“身心俱放,即不苦!”明明是自解又自纏!“情”之一字重若泰山,誰提得起?“情”之一字又輕如鴻毛,飄掠心影之時,誰忍放下?
正是兩頭截斷、深淵薄冰進退不得之際,我滿腹委屈偷覷他一眼,只見他平平安安走在臺北的街道上,瀏覽四周的高樓大廈,自顧自說:
“其實我們出家人蠻好的,處處無家處處家!”一切意,盡在不言中了。
這經驗,秀美是比我更深刻的。她到了山上,猶如“子入太廟每事問”,舉凡飲食之事、磬鼓之聲,乃至僧鞋僧襪,無不興致盎然執禮示問。某日,她看到空法師的黑色長衫披掛於椅背上,一時心頭奇癢,上前問:
“空法師,您的長衫借我穿一下好不好?”說著,便抄起長衫展閱端詳,欣喜之情如對嫁裳。
志銘、葉子和我聞之愕然,恐她造次,齊聲阻止:
“秀美!不可!”
空法師卻不置可否,只將妙眉一揚,笑盈盈說:
“聽說,穿過僧衣的